周自恒咬咬唇,再看看争吵的三房女人,握紧了手心里的口红。
周自恒去了十好几日,明玥格外想他。
她整个人焉答答的,跟霜打了的花骨朵似的,江双鲤送她学舞蹈,她跳舞都心神不宁。
江双鲤埋怨周自恒:“也不知道去香港干什么,电话也不和小月亮打,小月亮每天都不开心。”
明岱川拿着书本,勾画古诗词,是要明玥背诵的,听妻子说话,回应道:“老周说是探亲。”
“探亲?”江双鲤声音不自觉放大,又小声问,“周自恒他妈妈找到了?”
她是个成熟的老师了,但还有一点少女的八卦心思,缠着明岱川解释。
“不是,是周家的亲戚。”明岱川道。
“周冲有家人?”这让江双鲤不敢相信。
明岱川用书本拍拍江双鲤脑袋:“他只是对外说是孤儿,又不是真的没有爹。”他斟酌道,“南城水这么深,没有背景,他怎么可能一举拿下三分之二的旧城改造工程。”
江双鲤也了然。
等到明玥生日,周自恒也没回来。
明玥对着一个吃不完的大蛋糕,苦闷不已。
这么长久的时光,她已经习惯周自恒。
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没有人早上敲她家门,没有人课上笑她小笨蛋,也没有人下午同她一起回家……
明玥心里空荡荡的。
生日的最后一小时,家里客人已经离去,明玥在小区门口等。
今夜月色不佳,隐约看见一点弯月。
明岱川和江双鲤只能由她等着。
等了许久,雾气打湿衣摆,明玥叹了口气,转身回家。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有人唤她——
“小月亮!”
第17章 同居长干里(二)
港都与南城隔山越海,此去千万里。南城入秋季节,港都尚是夏日浓。
入了夜,周自恒才从机场出来,急匆匆上了车。一路上,他总叫司机开快些,南城正是大兴基础工程建设,地面被砸碎重修,碎石和低洼让行驶地飞快的轿车上下晃动。
周冲烟都抽不好,颠簸得够呛,只能跟儿子好脾气地说:“我的小祖宗诶,你老子都快被颠死了。”他话是这么说,但却没有一点叫司机慢一点的意思,顺着儿子来。他又对着蒋文杰说,“我儿子挺执着的一个人,你多担待啊。”
话里话外,都是对儿子的喜爱。
蒋文杰是他看好的年轻人,有拼劲,懂进退,也重情义,周冲想培养他,做儿子以后的左膀右臂,因此,有周自恒的场合,蒋文杰总跟着去。
有时候,蒋文杰自己都笑自己:“简直是周大少爷的贴身男保姆。”但他也就开开玩笑,很是懂得周冲如此的深意。周冲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以后的一切,都是周自恒的,蒋文杰做得好了,现在陪着太子读书,以后就是一步登天。
蒋文杰心下了然,对着周冲点头,并没有不耐烦。他是因为顺路才被周冲带上车,捎一程,是周冲在向他释放善意的表现。
周冲也点头,嘴上还是不忘叫不舒服。
周自恒满心满眼都想着早点回去,一点不觉车子晃动,见周冲叫苦连天,撇撇嘴道:“小月亮生日都快过去了,都是你,说好的会早点回来的。”
周冲讪讪,搓着手笑,眉眼柔和,一点不似外头威风的大老板,倒有几分无赖的模样:“就记得你的小月亮。”他嘟囔,“连你老子都不要了。”
他的儿子没有说话。
周冲悄悄垂眸瞅了他儿子一眼,那红彤彤的耳朵尖在夜色里也煞是打眼。
嘿!脸红了!
周冲还想再说两句,多逗逗周自恒,但又知道儿子脾气大,怕他翻脸,这才把话压下去,不过依旧忍耐不住,一直偷偷摸摸地看儿子的表情。
他想周自恒是在慢慢长大了,会给小女生买礼物,惦记她的生日,还会脸红害羞了。
像是一颗小树苗,长了好多年,才第一次触摸到了春天,兴奋又羞囧,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很用心地开出一朵带着一点粉红色的花,生怕人打扰,又忍不住展露甜香。
饶是司机开得快,道路也没有太多拥堵,开到小区,也已经近晚间十一点。
下车时,周冲踟躇一会,道:“已经很晚了,小月亮说不定已经睡下了,我们明天再给她补过生日,好吗?”他怕儿子的一腔热忱被冷水浇熄,提前给他一个安慰。
“不会的。”周自恒语气不佳,他有些生气了,给周冲一个倔强的后脑勺,“小月亮会等我的。我们说好要一起庆祝的。”他这句话说得很轻,显然,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周自恒大步朝小区走去,周冲叹了一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儿子后头。
司机和蒋文杰把东西拿上。
周自恒走得快,霸道又蛮横,周冲在后头都要快步才能跟上,这就苦了后头的人了。
南城渐渐入秋,白日还是炎炎酷热,夜间就已经起雾了,淡淡的凉凉的水汽从四面八方涌来。
周自恒走得急忙,远远地就往高楼上看,他在看明玥家中是否熄灯。
隔得远,窗户有反射的光,他又细细看了一会,只看见黑乎乎的一团,周自恒低头抿紧了唇,顿时有些失落。
深夜才返家,不是他愿意的。他也想很早就祝她生日快乐的。
打从他记事起,他们的生日都是一起过的,第一次错过,周自恒心里就像突然缺了一块,空落落的,秋夜里凉凉的风往里面灌。
他越发不敢靠近高楼,一步步都走得沉重。
叫司机开快些的是他,到了门口又想离开的也是他。
周自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陌生又汹涌的情绪占据着他的思维。
周冲在他背后两米远站着,看他委屈又孤单的小身影,不知道怎样劝慰,愁得点了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
“小月亮跟妈妈回去吧,好吗?你周周哥哥大概是有事情,来不及。”江双鲤是位英语老师,声音清丽,娓娓动听,她蹲下来劝自己的女儿,“已经很晚了,明天会起不来的。”
明岱川向来不会说好听话,只是站在风口,替母女俩挡风。他是个行动派,寡言少语,严肃又有礼。
明玥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了,她提着一篮小蛋糕,奶油开始化开。
“可哥哥说会在我生日前回来,要是他回来了,没有看见我,我就失信于人了。”明玥摇头,她讲一口大道理,是明岱川给她灌输的思想。
江双鲤看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写满认真,埋怨地看了明岱川一眼。明岱川做了个无奈的苦笑。
明岱川也加入劝说的队伍,他明显直白地多:“是周自恒先没有做到他的承诺,这不算失信于人。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你可以无愧于心。现在有点冷了,爸爸不想看到小月亮生病,我们先回去,回去开着门等,他们要是回家了,你会马上知道,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