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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月亮惹的祸(57)+番外

他平静地转身,平静地从衣帽架上拿了外套,平静地开门,再平静地走进雪霰纷飞的平静的夜里。

关了门,一室都是寂寥的。

周冲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仰头倒在了沙发上,紧闭着眼睛,喉头滚动。他打了个电话给秘书蒋文杰,声音比北风萧索:“小蒋,帮我远远地看他一下。谢谢了。”

他这一声谢谢,说得让蒋文杰心酸。蒋文杰叹了口气,下车撑着伞跟在周自恒后头。

周自恒手上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但他并没有穿,毛衣上落了雪,很快融化,冰凉的水渗入布料下,皮肤骤然缩紧。

天上有着浓浓密云,遮挡月辉星光,地上行人也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他在这一瞬间格外想明玥,又不想把坏心情传递给她。他抖了抖手腕上搭着的羽绒服,拿出手机,打给白杨:“小肥羊,咱们去酒吧,我请你喝酒”

白杨愣了好一会,才回他:“再加一碗阳春面。”他又补充,“一个包子也行。”

周自恒抿抿唇,听不出喜怒:“都行吧。”

照着平时,周自恒从不会这么好说话,怎么也得怼上一句不好听的,但今天,他就这么安静地答应了,这让白杨在不适应的同时,也嗅出一些别的味道来,他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周自恒却已掐断电话,嘟嘟的忙音不绝。

尽管是雪夜,秦淮河两岸酒吧依旧热闹,璀璨的华灯把结冰的河面映衬地流光溢彩,连雪片都染上了瑰丽的色彩。

周自恒径自推开门,坐在吧台边,“一杯酒,一碗阳春面。”他如此吩咐酒保,“有肉包子的话,也去买一些。”

他的睫毛上都是雪,头顶也是,呼出的气都是冷的,好似风雪夜归人,但这里是酒吧,并不是家。

酒保被他一身寒气吓到,小心翼翼地问:“那您要热牛奶吗?”

“不要。”周自恒把外套扔在一侧。

酒保偷偷看他好几眼,也不敢多言,飞快地调了一杯长岛冰茶,余光瞟见蒋秘书也跟了进来。

酒吧里一片嘈杂,周自恒却极安静,垂着眸,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几乎从没有想过周冲会结婚,或许这样的念头在心里闪现过,但一秒后,又被他下意识地规避。

那是一块禁区,每一片土地下,都埋着地雷,他从不敢涉足。

他从小就知道他没有母亲,那么好,他退让,他有一个只属于他的父亲。

但周冲还有别的女人,那么好,他再退让,这些人并不会被周冲带回来,他的小家里也只有他们父子相依为命。

他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家,再小心翼翼地拼凑出一个温暖来,但周冲告诉他,他要结婚了。

周自恒到现在还记得周冲给他的一句不算承诺的话语——【爸爸会好好照顾你,只有我们才是一家人。】那是在港都,长夜有月光,他还很小,却记得很牢。

大抵小孩只有被迫选择的权利,主动权永远旁落。

周冲终于毁约,他退无可退。

酒吧驻唱乐队过来和他打招呼:“周少爷要点歌吗?要不你也上台来弹弹吉他,周总说你把《月亮惹的祸》,练得很不错。”

这一声“周总”像是导火线,点燃火药桶。

周自恒意识到,这片酒吧,这一带地产,通通属于周冲,属于周冲就算牺牲婚姻,牺牲掉他们两个人的家,也不可能不要的“盛光”。

周自恒一脚踹开了高脚椅,把边上的茶几整个掀翻过来。

他几乎是见酒杯就砸,见桌椅就踹翻,水晶灯饰和彩光灯被他用椅子打落,酒保身后的酒柜也被敲碎,各类酒从瓶子里汩汩流出。

满地都是酒香,满地都是玻璃碎片,满地都是损坏的桌椅。

一片狼藉。

客人们纷纷尖叫,跑出酒吧去,酒保缩在角落里,手里还拿着刚买回来的阳春面和肉包子,服务生都躲回后厨去,驻唱乐队更是立在台上,一动不动。

有几个喝高了的男人过来,醉醺醺的,挥着拳头骂骂咧咧过来。

周自恒砸红了眼,拿着酒瓶就往男人们头上扣,高脚椅也被他颠起来往人头上砸。

白杨穿一身极厚的蓝色羽绒服,推开有一角裂纹的玻璃门,便被吓住了,缩成球不敢动弹。

酒吧里没有音乐,尖叫声和叫骂声混杂,周自恒就在舞池边,一拳又一拳,往男人身上打。

他全身都是黑色,但脸色苍白如纸,头发上也有未化开的残雪,只有唇角和手背上的血痕,明晃晃,无比刺目。

周自恒经常犯事,和学生打架是家常便饭,但白杨第一次瞧见,他如此狠辣的模样。

白杨很胆小,每次打架都缩在周自恒后面,连老师的一根粉笔头,都可以吓住他,但此刻,他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把周自恒拉开。

他的一身肥肉让周自恒推不开,周自恒踹他一脚,大拇指揩了揩嘴角的血迹:“滚!”

白杨瑟缩一下,眼眶都红了,还是怯生生地摇头。

“老大,你再打,我爸就要把你捉进警察局了。”白杨小声说,害怕到咽了一口口水,“我可能不能捞你出来,因为我怕我爸。”

周自恒被气笑:“老子还用你捞?!”他甩开白杨的胖手,冷冷地笑了笑,到底没再打人,把高脚椅扶正,再坐回吧台边。

几个喝醉的男人早已清醒,手脚并用爬出门,酒保颤抖着上前,把阳春面肉包子递上,又借着剩下的酒,调了一杯。

白杨也巴巴地坐过去,喜滋滋:“我的。”他抱着阳春面的碗,还是热乎的,尝了一口面,再喝了一口酒。

周自恒拿了张纸巾,粗略地擦了擦手背上的伤痕,不深,被玻璃划到的,但是鲜血直流。

血有没有止住,周自恒不在乎,他看了一眼酒杯,问白杨:“好喝吗?”

“好喝。”白杨给他分享,“甜甜的,三个口味。”他把酒杯递过去。

酒杯里装着流光溢彩的液体,周自恒没说话,喝了一大口。他并不喝酒,只喝牛奶,但现下,他希望酒真的如众人所说的那样,能浇愁。

嗓子里火辣辣地烧,他淡淡地同白杨讲:“我爸要结婚了。”

白杨吃东西的动作停下,缓慢地嚼了几口嘴里的面,咽下去,再呆愣愣地看着周自恒。

周自恒的眼神很淡薄,远远地不知看着哪里,没有焦距。

他很难过,又很孤单。

“别难过。”白杨嘴巴上还站着油水,手足无措地拍拍周自恒的肩膀,白杨不会安慰人,推着酒杯过来,“再喝一口吗?”

他又说,“结了婚,他也还是你的爸爸啊。”

“那不一样了。”周自恒回答。

“怎么不一样?”

周自恒没说话,望了望被他砸了的酒吧。他并不是很生气,只是难过而已,但这汹涌的失意郁积在胸口,让他迫切地想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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