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抢狗食(120)
杨太太就不愿意了,跟杨地主抱怨了几次,两家就没了下文。
那姑娘据说后来嫁给他表哥,不出两个月就有了身孕,连声咳嗽都没范过。
第三个姑娘才打听了一声,杨凌义就躺在床上哼哼,只说不舒服,狗剩还去探望了一次,给把了个脉,心里就明镜儿似的。
一次还好说,两次说是偶然,如此三次就说不过去了。
杨老太太急的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一日照三餐的喝苦药汁子也没起色,这时候,有个云游的和尚经过杨地主府前,宣了几声佛号,讨水喝,杨太太心善,叫小人给拿了两个馒头,恰好看到帮杨老太太送大夫出门的杨凌义,连叹了三口气。
杨老太太听下人说了,慌忙叫人把那和尚追了回来,好生接到内室,细细的问了。
“尊府都是善人,子孙原该福泽深远,只这位小少爷却不知为何失了这天生的福气,一叹小少爷幼时坎坷,二叹其青年不顺,三叹其晚景凄凉……”
“大师,如此该何解?”杨老太太倚在软榻上,心里一惊,这小孙子可不就是小时候顽疾缠身,现在又亲事不顺,前两样可都说中了,遂焦急的问道。
那和尚掐指算了一番,只道合该找个有那杀伐之气八字刚阳的压住,再绝了亲生子孙缘,这能的一世安康平顺。
杨老太太再多问,和尚就不肯多说了。
“如此便还了府上一水一饭之恩!”
说罢,不顾杨老太太挽留“飘然而去”,再没出现过。
杨老太太越发相信他必是高人,对他留下的话深信不疑,琢磨了足有三个多月,立时就叫了鸭蛋回来,不晓得杨地主家是怎么闹得,总归在腊月杨地主家就满屯子发了点心糖果……
鸭蛋一直拖到二十岁没成亲,明眼人都该看出他的心意了,而况杨凌义自己也是千肯万肯,就是杨地主和杨太太不情愿,老的叫嚷着是要逼死她,小的一说就躺在床上说喘不过气来,竟在没有法子可想,只遂了杨凌义和鸭蛋的意愿……
狗剩看着满脸餍足的鸭蛋,心里把真相猜了七七八八,怕不都是这人谋划的!
虽说是杨地主家出面发的点心,名义上算鸭蛋去杨地主家,实际若不是杨老太太还拖着,杨凌义怕是在鸭蛋嘉兴城的小院子里扎根了。
鸭蛋今年又进了一阶,现在也是个八品的武将,他老子娘有自己营生,而况他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并不去跟小儿子挤,两人买了一房下人伺候着,单独住在军户的院子里,小日子过得甭提有多舒心。
“狗剩,你来了!”
鸭蛋站起来,跟狗剩抱了一下,手上微微使力,拍了拍狗剩的背部。
“狗剩哥哥,柱头哥哥!”杨凌义坐在高凳子上喊道。
“起个身都不愿意啊……”鸭蛋无奈的说道,“好有姐姐和弟弟们呢,不打招呼!”
“不打紧,这些是小事,是不是,凌义!”狗剩笑着说道。
就是如此,杨凌义的嘴巴已经高高的撅了起来。
鸭蛋把人拥在怀里,温言哄了起来,好半天,答应了若干诸如晚上回去走十五步要背二十步、睡前要吃一小口糖苏之类的不知所谓的理由,杨凌义才又露了笑颜。
期间,还为晚上吃过糖苏后必须漱口这样的琐事拉回拉锯了十几句。
狗剩设想了一下自己若是有这样一个心肝情人,不禁颤栗了一下,如此一对比,自己那个虽然算是强卖来的,倒也还算合心意,又想到他人今年过年前会回来,有了这个盼头,这些日子来的苦闷总算消散了,就是还有怨气,等人回来跟他好好算计一番,却不改再在外人面前做样子摆脸色给人看了。
“你这样宠着他,怕是不大妥当呢!”
狗剩等杨凌义、李青远和柱头三个出去玩后,才稍微提醒了一句。
幸而在这样一个怪异的社会里,除了娶不起媳妇儿、养不活儿的人家,人们对鸭蛋和杨凌义这等上赶着要一起过日子的小子,虽则有些闲言碎语,却不是不能接受。
“小义从小身体不好,就是有个什么万一,怕也是他在我前头,我就顾着他一辈子就好。”鸭蛋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说道。
既鸭蛋自己这样说,狗剩就不再多话了,转而问起了嘉兴城这小半年的变化。
大荣安排好了晚餐相关事宜才进来,恰好听到这一来一回的对话。
院子里传来三个孩子笑闹的声音。
“人生这一世不过数十载,我们一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二没碍着任何人,嘴长在自己身上,旁的人品性不好,满嘴喷粪,我们竟还要去在意那些粪不成!”大荣拉开椅子坐下,微微提高声音说道,“若事事照着别人的口碑过活,是在给别人生活还是自己过日子呢!”
前世锦衣玉食的长大,凡事必循规蹈矩,照着一条所有人都认为好的大道往前走,最后便是高官厚禄,一生竟没个真正随心所欲的时候,更是孤苦一生……
大荣侧耳听着外面李青远的欢笑声,脸上的阴霾慢慢散了。
鸭蛋笑着拍了拍大荣的肩膀,又说道,“正是这个理,只想叫世人住嘴也不是没法子,不过要多花一番功夫罢了,如此便清静些罢了。”
大荣也轻笑起来。
狗剩呆呆的看着眼前神采飞扬两人,一时竟有些魔怔了,枉费自己上一世还是活在思想开放、不同性取向日益被人接受的时代,竟因着那等事几乎到了乞讨的地步,再世为人,两世经验加起来,还比不得土生土长的屯子里伙伴通彻!
“回神了!”鸭蛋在狗剩眼前晃了晃手喊道。
狗剩猛地抬头,掩饰的笑了笑。
“晓得你心思多,也不必如此哩!”鸭蛋笑道。
“怕是想他家的想的厉害罢。”大荣罕见的说了一句玩笑话。
“信不信我哄小远跟我回屯子去玩几天啊,满山的兔子任他抓,还有温泉池子玩水,你说他愿意不!”狗剩故意斜看着两人说道,“杨老太太日前还说想小孙子的没办法哩,怕自己没几日好活了,想叫她小孙子陪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晓得狗剩若正经哄起人来,怕真能把人哄走,遂一起上前拉住狗剩推搡笑闹起来。
孙婆子侧耳听到屋里的动静,脸上露出舒缓的神色。
“老太太!”
跟着的婆子叫了一声。
“走,我们回去,让几个年轻孩子们一块儿。”孙婆子低声说道。
那婆子应了一声,扶着孙婆子回了房间,她原是看狗剩上午道别的时候人不大对劲儿,睡前准备问一问的,现在想来不必了。
等厨下一切准备停当,进来通报后,几人把几个小的都捉进来洗手洗脸,拍干净褂子上面的尘土,坐定后,菜酒正好全部上了桌。
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喝到微醺,接着酒兴是无所不言,真真所谓把酒言欢,直闹了小半夜才安置。
第二天,日头已经微微偏西了,狗剩才驾着马车慢慢往城门外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