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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32)+番外

作者: 诗花罗梵/女庚 阅读记录

他摇摇头:“只记得大概身形。”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身形都相差无几,如此一来和没看见差不多。我还欲开口时,却见燕柳阖了眼,于是也就静下心来,默默地躺了一会儿,囫囵着睡去。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出事了。

是知赏出事了。

这丫头跟着监察御史一路巡回江南,路过了金华府边上的一个小穷县,小穷县固然穷,但知县也是大腹便便鱼肉百姓的富胖子,知赏见了当地的惨状后顿时大怒,性子鲁莽毛糙的她自然没想那么多,直接拔刀把那个知县砍了。

没想到那个小知县地方虽小,却是钱阁老的远房亲戚(至于远到什么程度也无人知晓),惹怒了作为长辈的钱阁老,直接在早朝上出言弹劾。我身后跟着容渊灵图,老实地站着,听钱晟声泪俱下地控诉着知赏的暴行:

“……皇后尸骨未寒,长公主不在宫中好好守孝,反而四处奔走、行为给皇家抹黑,一介女流,竟敢当街砍死朝廷命官,纵然贵为公主,也难辞其咎!”

所有西林党不敢直窥皇上的脸色,目光齐齐地扎在了我的脸上,似乎都在谴责我教妻不严。我哭笑不得,下意识看了看闵京的脸色。不知为何,我觉得闵京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一点也不像知道九皇子的事的样子。

“蓝爱卿,你是驸马,对此事怎么看?”他听了许久才淡淡地问。

我站出来纠结了一会儿,俯首道:“回皇上,以臣之见,公主行为的确略有偏激,有违皇家之仪,但以臣与公主多年来的朝夕相处,臣深知公主正义凛然、黜邪崇正,若不是那知县的确作风败坏,公主绝无可能滥杀无辜。”

钱晟闻言,气势汹汹地指着我对闵京道:“驸马这叫什么话?臣的外甥为官多年鞠躬尽瘁,没能治理好地方虽然也有不对之处,但公主也应将其交由监察御史审查,在没有明察的情况下擅自处刑,还有没有王法,还知不知天理?难道他就不是无辜,就能白白殒命了吗?还请皇上给臣公道!”

……这条道貌岸然的老狗。

我抽搐了几下,没吭声。

闵京没有理他,悠闲地坐了会儿又道:“徐阁老,你怎么看?”

东阁大学士徐斯站了出来,缓声道:“臣以为此事尚有蹊跷,不能一概而论,应先召公主回京,了解事情明细,再赴金华府严查此事,若公主的确毫无缘由地残害命官,理应受重罚;若该官的确是鱼肉百姓的昏官,理应嘉奖公主,并惩处都察院众人,再加巡察举劾之事。”

徐斯是五位阁老中唯一的非西林党,世袭爵位定国公,手上又有免罪铁券,西林党没法奈他何,也算是一团污浊里的唯一的正气。闵京满意道:“很好,此事就这么办。”

钱晟难以置信道:“皇上……”“怎么,还想让朕的公主把脑袋赔给你外甥不成?”闵京冷笑,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朕的公主就是朕的心头肉,莫说是砍了那七品的知县,就算是砍了你,朕也不会有一丝可惜。”

说罢俯了俯身,若有所思地看着钱晟:“钱阁老,你是不是怕朕一旦查了,牵连到你这个舅舅?”

钱晟瑟瑟发抖。

他似乎从来没想过,闵京会有这么强势的一天。

“吏部尚书,郭守仁!”

原吏部侍郎,如今的尚书郭守仁站了出来,喏喏地应了一声。闵京冷着脸道:“给你一个月时间,把所有直隶地方的知州、知府、知县以及下属各官员细细考核,拟一份人品优劣的折子给朕。至于散州,就由张阁老代查。”

直隶州有明确可供上面核查的卷宗,而散州事务则没有直隶那般明细,也方便了闵京从中作梗,拖延时日搜抓西林党罪证。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张向淮吓了一跳,连忙站出来道:“皇上,不可……”闵京挥手拦住他欲开口的话,转而问张庚寅:“张阁老,你有何意见?”

张庚寅抖了抖胡子,恭敬道:“臣遵旨。”

“王阁老,你的意思呢?”闵京又看向王悲卿。

王悲卿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闻言俯首道:“臣唯圣意是尊。”

说罢,我注意到他那白眉下的浑浊老眼向我这里瞥了瞥。

“退朝!”

作者有话要说:

☆、26

皇上心情好,我的心情却好不起来。

王悲卿临行前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警告。难道他手上还有什么尚未使出的筹码?或是准备拿我怎么样?如今张氏势力虽盛,凡事却都要听这个军师的,若不是他,张家那几个没脑子的根本成不了气候。如果要对我下手,那也得用他的主意。

正独自走着,身后忽然一声巨响,直直落下两个人影来。

一个是燕柳,一个穿着飞鱼服。

燕柳蹲在墙头蔑视着他,不屑道:“废物。”

那锦衣卫哧溜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从我身边绕过去就想跑,被燕柳一把提回来,又撂翻在了地上。我惆怅地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弯下|身,挑着他的下巴道:“小哥,皇上还是太后?”

皇上还是太后吩咐你跟着我的?

锦衣卫惊慌失措地拍开我的手,爬起来又想逃跑。

——太后吩咐的。

我得出这个结论,又怜他弱小不忍叱责,就让燕柳把他扔进了旁边的护城河里。

最近的锦衣卫,功夫真是越来越差了。

“会喝酒吗?”我望着水面上迸出的水花,转头问燕柳道。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武林人士怎么不会喝酒?

“那就陪我去喝酒吧。”

万福楼,牡丹阁。

我狼吞虎咽地扫荡着面前的招牌菜,吃相没有丝毫优雅可言。

这些日子真是没好好犒劳过自己了。多活一日,多食一日,那点俸禄养胖一个我还是不成问题的。

燕柳坐在对面蹙眉看我吃着,一言不发地看了看桌上丝毫未动的酒壶,眼神有点疑惑,又见我丝毫没有开喝的迹象,自己斟了一小杯,默默地抿了起来。窗口外散漫地投进了些许深秋的日光,映在他尚未被发遮掩的半边脸颊上,恍如仙灵。和那些养在深宅的少年白皙的肤色相比,他这种经历过锻炼的麦色显然更得我好感。

我极喜欢燕柳的清静。

若我还能爱人,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尚书大人,外面有个……”正吃着,楼下那跑堂的又敲门进来,恭顺地道。

我轻打了个嗝,不以为意道:“什么人?是不是一个凶神恶煞手握兵器声音像洪雷长得像钟馗的婆娘?”跑堂的摇头道:“不是。”我坦然地擦了擦嘴:“那就请来吧。”知赏么?来就来好了,反正我又没叫姑娘。

“去礼部寻,不在礼部;去府上寻,不在府上,蓝尚书,您可真忙。”不多时,一个熟悉的嗓音轻灵地探到了耳边,“顺着环城水找了许久,才知又在万福楼饕餮。”

我这才想到知赏还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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