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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娇(20)

他竭力想要将马身归置回来,但马儿的前腿已经跪了下去,马背一斜,他险些就要摔了下去。

程谨之灰头丧脸地苦叫一声,“哎呀,不好!”

谁知道,他的身子却没有落地,想象之中的剧痛不曾发生,反而稳稳当当地坐到了别人家的马车上。

他惊喜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眉目清俊却留着大胡子的青年风轻云淡地望着他。

“你没事吧?”

程谨之余惊未平,却也知道是这个青年救了他。

他忙谢过,“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我……我没事。”

苏十一对着车厢内说,“小姐,程大人说他没事。”

程谨之怔了怔,“你知道我是谁?”

马车的车帘掀开了,先是露出一张俏丽活泼的脸,“程大人,我们家小姐请您入内一叙。”

“这……”

程谨之犹豫了。

他虽然长得有些着急,但今年不过才二十八。

结发的妻子过门没多久就去世了,也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

家里倒是着急让他再娶一位继室夫人,但他着急拼事业,一心一意要在官场有所建树,就没有考虑个人的终身大事。

莫说续娶,连个通房丫头都无。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他终于成了史上最年轻的京兆府尹,在皇城之中在陛下心里,也算是有了一丢丢的分量。

事业上有所起色,难免就要考虑生活上的事了。

所以最近,程谨之大人一直都在相亲。

今日来这春风一渡,虽说主要目的是要会一会他从前在江南书院的同窗好友。

但说到底,要不是好友说打算将自家妹妹介绍给他,他也很难在那么忙碌的事务中抽出时间来此一叙。

咳咳。

程谨之觉得,在这么敏感的当下,一位素未谋面的小姐,忽然要请他入马车的车厢见面,实在是有些可疑。

心细如发似他,不得不要怀疑刚才那场惊马的遭遇是不是也是一个局,目的就是要将他引入小姐的车厢?

哎呀,如此说来,这车厢可是虎穴,哪里能进得?

程谨之脑海中百转千回,面上的表情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知道变了几变。

这厢小花可就忍不得了。

丫头淬了一口,“亏你还是京兆府尹,怎么办事那么墨迹呢?”

她伸出又白又嫩的爪子,三两下就紧扣住程谨之的衣衫,一个用力就将人拉扯进了马车,“不就是会个面嘛,难道还会吃了你?”

哼,这什么男人嘛!

我家小姐都没有害羞,你犹豫个什么劲?

程谨之几乎是被个小丫头抓进的马车,偏偏他一个大男人还半点都挣脱不得,心中真是又气又羞。

他刚想发作,忽得抬头看到一个姣丽秀婉的少女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她说,“谨之哥哥别来无恙。”

程谨之愣了愣,“你是?”

薛琬目光微动,“我是国子监祭酒薛长安的女儿,我叫薛琬。”

没有错,程谨之曾在国子监就学,虽然她和他年龄相差有点大,但年幼时也是见过几次的。

不过,彼时,他已经是高大瓷实的青年,而她尚是拖着鼻涕的黄毛丫头。

和如今的样貌自然天差地别。

程谨之依稀从少女的脸上看出几分薛长安的影子,这才敢相认,“哎呀,居然是薛五小姐!”

他狐疑地望着薛琬,“你找我有事?”

能让个年轻姑娘不顾闺誉就这么将他抓进马车的事,想来一定是私事了。

难不成,薛五姑娘听说了他最近相亲频繁,也对他有什么意思不成?

程谨之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这不靠谱的想法驱散。

哎呀,真是的,在想什么呢!这丫头才多大,若是他先头元配给他留下个一儿半女,他的孩子也要差不多那么大了呢!

他咳了一声,“有事你就说。不过,咱们可以换个地方,这马车里不大方便吧?”

毕竟他还是个单身汉呢!

薛琬笑着说,“谨之哥哥说笑了,在别的地方才不方便呢,就这里最安全了。”

她高声对着车外说道,“十一,你就绕着这里走两圈吧。”

苏十一低声应了句“是”,马车就徐徐缓行。

薛琬从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递了过去,“我想向谨之哥哥检举揭发一桩恶行,只不过,我不想叫人知道这事是我做的。”

程谨之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份状书。

他仔仔细细看完,凝眉问道,“这里面所言属实?”

薛琬道,“属实。”

程谨之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证词都来自于杨奇这位小厮,可京兆尹衙门办案,光凭证言,是不能将一个人定罪的。”

他顿了顿,“薛五小姐,你得有证据。”

杨奇确实在五年内换了四个贴身小厮,但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主人就不能换小厮用。

他的小厮们确实后来再也不曾出现过,可是,这也并不能代表这些人就一定死了。

没有苦主,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是不可能立案的。

还有,举报人声称他曾在后花园的苗圃中发现过半截手指。

言下之意,那苗圃就该是杨奇埋尸的地方。

可是无法立案的话,京兆府尹可没有这个名目无事端端地去掘人家悦来茶坊的地。

掘出来有东西倒还罢了。

什么东西都掘不出来,那以后京兆府尹的脸该往哪里搁?

薛琬目光微凝,“证据呀?”

能这么年轻就坐上京兆府尹这个位置,必定是有几分真才实干的,所以,程谨之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

她确实是没有证据。

可是,她有前世知道的讯息啊!

第22章 皮鞭

前世,骆真在两年后被陈王所救。

陈王爱惜人才,无意中发现骆真的千里耳,便想将他收之麾下。

堂堂陈王殿下要个人,自然是很容易的。

可要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归顺他替他卖命,却需要花一点心思。

陈王最擅长在他需要的人身上花心思了,从前对薛琬如此,后来对骆真也一样。

他要替骆真报仇。

悦来茶坊的说书先生杨奇外表看起来仙风道骨,是个满腹才华的老人,但私底下却暴躁狠戾,心理变态已极,尤喜好拿人来欺辱凌虐发泄。

只要能折磨人的,不管是刀枪剑棍他都用。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鞭子。

骆真的背上就有大大小小新的旧的鞭痕一百零二道,它们纵横交错,形成丑陋又可怕的图案,让人看了既害怕又心疼。

陈王的人在悦来茶坊的后花园苗圃内,确实发现了几截手指的白骨,但也仅此而已。

几段指骨,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既没有尸体,也没有苦主,官府无法立案。

如此,陈王便只能动用私刑了。

彼时他已经得了陛下的青眼,入主了千机司,成为皇朝大大小小三千名探子背后真正的主人。

想要办一个毫无根基的说书先生,甚至连个托辞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