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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娇(40)

不管面前的是哪家的贵公子,但他可是堂堂大盛朝的二品大员,让他当面脱靴验明正脚,听起来更像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他眼眉微抬,到底还是忍住了怒火。

这时,薛琬却又说道,“罢了,官老爷比我年长,与我父亲差不多大,这么做不太礼貌。但我又不能不顾及青州婆婆。”

她顿了顿,“这样吧,我将婆婆说给我听的红莲印记画出来,官老爷也将自己脚底下的画出来,是与否,一对比便就知道了。”

有刚才无理的要求相比,这话听起来就顺耳多了。

许侍郎点点头,“如此,有劳了。”

须臾,两幅图被放到了桌几上,细节大小角度几乎一模一样。

许侍郎颇为惊讶,面上的激动也显而易见。

是啊,世间确实有许多巧合之事。

譬如,在青州丢失的婴儿成百上千,脚底生了莲花胎记的或许也有一二雷同,可胎记生得一模一样的,那不可能还有别人吧?

许侍郎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寻找的生母终于有些眉目了,不由自主急迫起来。

他急急忙忙问道,“这下,小公子可以与我细说了吧?青州婆婆是在何处遗失的孩子,襁褓是什么颜色,如今她人在何处,家中是什么情况?”

薛琬笑着说,“青州府衙前的若元桥。”

她咳了一声,“襁褓是水蓝色的,有一处破洞,边角上用红绳系住打了一个同心结。许伯伯,您说可对?”

许侍郎听了,脸色大变,“你……是?”

虽然他的出身来历并不避讳人,全天下人或许也都知道他是许世林养子,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在青州若元桥上被捡的。

所以,这小哥一语道破他身份,已然令他暗自惊心。

这一声“许伯伯”更让他心里抖抖然。

许侍郎向来多疑,一时也搞不清楚,这两位是早就知道了他在暗访生母的事故意来引他上套,还是果真只是巧合。

薛琬眼眸微垂,“小侄姓萧,名叫萧煦。这位是我的兄长萧然。”

和许侍郎一样,她自报家门也是点到为止。

她相信,以许侍郎的能耐,事后必定会去调查她二人身份,那她就给他一个方向。

换言之,也只有这样,她和萧然折腾出来的动静才能传回郴州去。

许侍郎的反应与程谨之一样,晓得这二位不是出自郴州便是滨州,既然不是无名无姓之徒,他反而倒是放了心。

世家大族的子弟,所求的不过是名利,许以利,诱以名,在皇城他的地盘上,就不信两个毛头小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这样一想,他笑容可掬多了,“原来是贤侄。不知道两位贤侄来皇城是游玩啊还是考学?你等既然叫我一声伯父,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说罢,是要宅子,还是要钱,再不然给你在兵部某个差事?

薛琬笑眯眯地与许侍郎你来我往,聊了片刻之后,就爽快地写下了一个地址,“青州婆婆前些日子身体不适,许伯伯若是要去往寻人,最好亲自前去。”

她顿了顿,“至于其他的事,实在不是我一个外人可以知道的,许伯伯不如亲口去问婆婆吧。”

该撇清的,就要极力撇清。

毕竟在这皇城之中,许侍郎说话还是有份量的。她送他一个消息,他回报以重金,这就算两平了,其他的纠葛,与她无关。

至于谢礼,她相信许侍郎会让她满意的。

离开大福记后,萧然笑着说,“你不过才有四日空闲,就悄无声息办了两件大事,真是……”

薛琬抬头望着他,“真是什么?”

萧然目光里隐约藏着星光,“真是令人惊叹。”

他嘴角微抿,“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拓跋祐吗?”

薛琬没有回答,她趴在马车的车窗上,遥遥地望着街角出神。

萧然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俊美少年,他黑发如墨,肤白胜雪,俏生生地站在一家医馆前,引来许多人的驻足围观。

居然是陈王。

他低声问,“在看什么?”

薛琬将车帘轻轻合上,幽幽叹口气说,“没什么。我们去找拓跋祐。”

她脸上分明带着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孤独的寂冷,有些惆怅,还有些无措。

萧然没有继续追问,对着车夫道,“去龙虎拳馆。”

薛琬闭上眼,低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一直以来喜欢的人,终于也要遇见他喜欢的人了,而你提前知道了时间,你会怎么做?”

她顿了顿,“会顺其自然让他们相遇,相见,相爱,相守?还是……还是赶在那之前,压根不给他们认识的机会?”

萧然怔了怔,半晌道,“喜欢,就该争取一下不是吗?”

薛琬的眼睛骤然睁开,她抓住萧然的手,“你是说,我应该下车阻止他们遇见?”

第43章 算命

萧然眼看着少女颓然的脸色瞬间散发着光华,她眼神中写满的期盼,竟让他不忍摇头。

胸口处有隐隐的疼,他忍耐着,笑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呢?”

他顿了顿,“或许,比起他喜欢的那个人,你只不过是差了一点时机。”

薛琬的眼眸微微垂落,半晌忽然抬起,“你说得很对,或许,我真的只是差了一点时机。既然上天给了我一次再来的机会,我为什么还要错过呢?”

陈王对她,并非无情,她是感知敏锐的女人,有些感觉不会出错。

只不过前世,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他高在云颠,她藏身黑暗,就像日月,终不能共处。

然而,如今不是前世。

她雀跃地跳了起来,对着车夫喊道,“停车,我要停车!”

萧然看着她跳下马车,看着她往紫袍少年站立的方向奔跑,看着她气喘吁吁终于立到了他面前,心中不知不觉空了一块。

他不由自主捂住了胸口。

车夫问道,“萧公子,我们要在这里等小公子吗?”

萧然垂下眼帘,“停到医馆旁边的小巷子里吧。”

薛琬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不管不顾地跳下马车做一件完全悖离她性格的事,是什么时候。

这十几年来,不论做任何事,都会精确计算好每一步,细节到一个表情一句语气,在走第一步棋之前,已经将后面的九十九步走法都了然于胸。

谋定而后动,深思熟虑。

这才是她。

可她这会儿却为了一个男人轻易地改变了自己行动的路线和计划。

她只有四天的时间安排外面的事,她本来应该尽快赶去拓跋祐那里威逼利诱他为自己所用。

然而,当在街角看到那个人站在医馆门前时,她的心却还是颤抖了。

作为陈王的心腹,薛琬理所应当了解陈王的全部,包括他的感情。

赵睿是个有为的君王,但不是个温柔的情人,更不算个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