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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娇(46)

带着血的刀头在明晃晃的月色下闪着阴冷而诡异的光,面目狰狞可怖,像是在嘲笑着她的忠诚和深情。

她艰难地回头,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没入夜色,再也不见。

真可笑!

她驰骋半生,踏着累累白骨走到这高处,刚体会到了一点高处不胜寒,还没来得及跟早逝的兄弟诉苦矫情一下,居然就要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她信任依赖衷心以对的人近在咫尺,可她却眼睁睁看着他与别的女人刎颈交欢,连一道声音也发不出来。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那一瞬,她终于看到殿门开了。

一道明黄色的影子跌跌撞撞出来,将她拥入怀中。他在她耳边不断说着什么,可是她却再也听不清了,甚至连他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模糊……

可她还是看清了他身后立着的那个女人。

是弯刀。

“为什么?”

聪慧如她,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可她还是不懂,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彻底的黑暗浸没了她,将她所有的感知吞噬。

她……死了……

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从深不见底的黑渊中拉起,“醒醒,你醒醒!”

薛琬睁开眼,看到了萧然。

她浑身发抖地缩在他怀中,靠他的体温良久才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苏十一,她的好兄弟,还活着!

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十一,十一,是你啊。”

萧然的身子不由自主绷紧了,“是……是我啊。”

他还是头一次被女人这样紧地抱住,她身上的香味实在太过好闻,他差一点就想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中了。

可是,他不能。

萧然双唇微颤,磕磕巴巴地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薛琬怔了怔,随即苦笑起来。

寒夜不见了,天上的月光不见了,哦,原来她又做梦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我吵醒你了吧?真不好意思,最近这半年,时常会发噩梦,小花和圆月就饱受摧残,现在居然还吓到你了。”

娇艳美丽的少女仍旧窝在萧然的怀中,这叫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他身体绷得笔直,手臂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变得小声了。

薛琬终于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恍然大悟地从他怀中挣脱,“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是活过一遭的人了,前世的年龄足可以当他的姨母,如今这样,倒是有些像在揩小年轻的油……

萧然却忽然说道,“我总觉得你认识我很久很久了,我们……以前就见过吗?”

第49章 骗钱

天光有些青了,夜幕褪去,拂晓降临。

萧然等得有些久了。

长久的沉默里,他只听见少女均匀有致的呼吸,绵长而幽细。

他有些后悔不该发问。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和谐相处的规则他一直都谨守得很好,为什么方才要忍不住破坏呢?

是因为她蜷曲着身体缩在自己怀中时,曾呼唤他的名字?

是因为她虽然离开他的怀抱,但他胸前的衣襟却还留着她墨黑如丝的长发?

还是因为与她肌肤相依时,他胸腔的剧烈跳动?

即便如此,也该忍耐的。

萧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他以为,今日必然是等不到答案的。

但薛琬却低声开口,“你信不信缘分?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我们以后会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并肩作战的朋友。”

伙伴……

朋友……

萧然心里微微一酸,心里空落落的。

可是却又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已经卯时三刻,是再休息一会,还是就出发?”

薛琬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从床榻上下来,“做坏事,当然是赶早不赶晚。趁着天还没有全亮,咱们现在就走。”

刚做完噩梦,背上的汗还未都消掉,身子还是软的。

但谁叫她现在缺钱缺得有些狠呢?不管怎么样,得在剩下的三日之内,再搞到一笔足够熬到她下次出门的银子。

因是出门做坏事,所以萧然亲自驾车。

他从薛琬处学得几分易容技巧,虽然粗浅,但拿来唬人倒也足够了。

这一回,他扮的是个中年车夫,相貌普通,扎进人堆中就会不见。

薛琬笑着拍手,“你知道最难做的菜式是什么吗?家常菜。越是平常的东西,要做得好其实越难。易容术也是一样。最难扮的是普通人。”

她踮起脚拍了拍他肩膀,“孺子可教,不过半年光景,你就能学到我三分技艺,再过些时候,可就不得了了。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萧然笑笑,“我以后会更用心学的。”

他顿了顿,“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薛琬凑近他耳边,“固城伯在城南置了一房外室,那女人是青楼歌女出身,这辈子都进不了固城伯府,但伯爷却十分宠爱她,也因此将所有的私房都存在了那女人手里。”

她目光一亮,“听说,那笔钱数目很大呢!”

固城伯不想让人知道外室的事,就算私房被盗,也不可能声张出去,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她堂而皇之拿走那笔钱,还不会被追究,这买卖自然比挖坟盗墓捡漏要容易多了。

萧然自小在市井街头长大,捞偏门也是他长处,一听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他全然信任薛琬,“嗯,固城伯应该谢谢我们,替他检验一下那外室对他是否真心实意。”

薛琬的眼睛晶晶亮亮的,“你不觉得我做的事是错的吗?”

她掰着手指数,“坑蒙拐骗,这几样我差不多都做遍了呢。”

萧然无奈地叹口气,“你说得我好像没跟着你一块儿坑蒙拐骗一样,你我既然都是一样的人,我怎么会觉得你做的事都是错的?”

他在心里默念一声,“只要是你要做的,就全部都是对的事。”

薛琬满意地点点头,“好,那就出发吧。”

比之城北的繁华,城南要略见冷清一些,地价也没有那么贵。

不过,固城伯出手还是很大方的,给他的外室置办了一个两进的大房子春园,里面亭台楼阁样样俱全,丫鬟奴仆也都买了二三十人。

那外室名叫春娘,原本是珠玉阁的歌姬,刚挂牌接客就被固城伯尝了鲜。

固城伯原本是个老实人,头一次逛青楼就遇到了春娘这样深受老鸨调教的女子。

他家里的妻妾没有一个像春娘这样善解人意,曲意迎合,所以,就这么陷入了春娘编织的温柔情网,再也脱不开身了。

但堂堂二等伯爵,想要迎一个青楼女子入府,就算是当个妾,那也是不可能的,御史们能将他弹劾死。

他倒是想想办法给春娘改名换姓变换户籍,但好巧不巧,他的大舅哥在户部当差,想要瞒过大舅哥做这件事,是几乎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