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回过神来,浅淡一笑,“不知怎么地,这几日心神不宁,总觉得又要有什么事发生了一般,但要认真去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荣福笑了起来,“我看也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倒是你连日来有些紧张过了头,思虑过多罢了。正好近日天气也暖和了起来,我嫌弃侯府太过沉闷,不如咱们两个一块去外头庄子里小住几日?”
沈棠闻言眼睛一亮,“我从淮南到京城也有三年了,整日都窝在府里,也不曾外出过。”
这意思分明是肯了。
荣福笑得越发甜了,“我在南郊有一座庄子,那里别的倒也没什么出众,单就有一个好处,养了成片成片的桃林。我小时候,母妃还在时,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带上我和大哥一块去那小住,父王也总是跟着我们一道去。后来,便是母妃走了,这习惯却是养成了,大哥事务繁忙,但我和父王定然是每年都要去住一住的。”
她回转过脸去,向沈棠抛了一个媚眼,“少不得,今年再将你给带上了。”
沈棠的脸上现出欢喜的神色来,一扫车内的沉闷与阴霾,她笑着说道,“蒙郡主疼宠,也让棠儿得幸去赏一回桃花,棠儿千恩万谢。”
荣福笑着用手指轻轻刮过沈棠的鼻梁,“贫嘴!”
她的语气柔缓了起来,“碧痕的事我听说了,一个丫头而已,她自甘堕落,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沈棠摇了摇头,“我不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并不是在为了碧痕的事烦闷。”
她心中烦闷的是赵誉。
碧笙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从计都的手里得到了赵誉的消息,他果真是去了西域,至于到底去西域做什么,计都却也说不清楚。
她隐隐有种感觉,赵誉现在所做的一定是件极其危险的事,并且,他也一定是因为她才去冒这样的险。
但西域,对身份如此特殊的赵誉来说,真的是太莫测,也太危险了。她正为此事烦闷,而这缘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对荣福说的。
正在这时,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请问这是安远侯府的马车吗?”
第166章 暗流
是容觉的声音。
沈棠撩开车帘,看到容觉一身青衣玉树临风般地立在车前,温润得如同一汪泉水,但她脑中想到的却是他和秦焱之间神秘的关系,这样想着,好像儿时那样相濡以沫的感情,都变得淡薄了起来。
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将心中那股疑惑和猜忌驱散,轻声问道,“阿觉?”
容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忙道,“是棠儿,正好!我外祖母的马车抛了锚,本来是要派人差遣府里再送一辆马车来的,但此处离柳花巷不远,一来一回又要耽搁不少时间,怕错过了时辰失了礼数。正好瞧见了安远侯府的马车,因此便想搭个便车,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荣福闻言也探出头去,“快请老夫人过来吧!”
容觉深深施了一礼,然后便匆忙到了前面,要将保国公夫人接过来。
荣福笑得颇为暧昧,“啧啧,阿觉,棠儿,叫得可真亲切。喂,保国公夫人上回要给你提的亲,可就是这位云州容氏的大公子?既然你们是青梅竹马,容大公子又长相不俗,等老侯爷的孝期过了,这门亲也未尝不好作得,要不要我替你张罗张罗?”
沈棠瞥了她一眼,“郡主只管操心陈生的事儿就够了,我的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况且,我和阿觉只有兄妹的情分,他有他的所爱,我也有我的,不兴你们这样乱点鸳鸯谱的。”
提到了陈生,荣福的神色便有些低落了下来,她低低地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是死还是活……”
沈棠捏了捏她的手,“你放心,榕儿既然一时没找着他,那他定然还是活着的,只要他还活着,总有找着他的一天。”
大周军队的风俗,大小战争战亡的兵士都要确认身份,登记造册,然后将铭牌挂到英烈堂,以彰显他们为国捐躯之功,英烈堂里没有陈生的名字,阵亡名单上目前为止也不曾见过他,那显然,陈生还活着。
荣福点了点头,“嗯。”
保国公夫人和她的嫡孙女金玉萱一块上了荣福的马车,她万分抱歉地说道,“倒是叨扰了郡主,要劳烦郡主跟我这个老婆子挤一挤了。”
荣福亲亲热热地扶着保国公夫人的手臂,笑着说道,“老夫人说得哪里的话,我这车里宽敞,便是再来两人也坐得下。说起来,我小时候也曾与老夫人同过车,那时候我母妃还在呢,我记得当时啊……”
两个人便开始回忆起了当年事。
而这厢,金玉萱轻轻晃动着沈棠的衣袖,有些羞涩,又有些不满地说道,“棠姐姐失信了,说好了等你出了服,一定要来找我玩的。”
沈棠笑眯眯地捏了捏她圆嘟嘟的小脸,“我知道错啦,为了将功赎罪,改日一定认认真真地下个帖子,请玉萱小姐和我玩。”
金玉萱的脸色有些微红,她忽然低声问道,“棠姐姐,你方才见着我表哥了吗?”
见沈棠点头,她又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表哥他……好生奇怪。他上回让我问你要的伤药,我有仔细观察过,他没有在用,可他既没有用,为何又要冒着私相授受的名声,特意问你来要。”
沈棠双眸微闪,笑着问道,“玉萱想得多了,许是你表哥用了却不曾让你看到罢了,这也谈不上什么奇怪之处。”
金玉萱坚持地摇了摇头,“我对气味很敏感,祖母常常戏说我上辈子是小狗呢。棠姐姐给的伤药有股独特的味道,但那几日我并不曾在表哥身上闻到过。”
她悄悄地瞅了瞅保国公夫人的方向,见她正与荣福郡主聊得入神,并不曾注意到自己这边,便又凑近了沈棠一些,皱着眉头说道,“表哥在外面的时候多,并不常在府中,但每回出现,身上总是带着些奇怪的味道,有时候是脂粉,有时候是血腥味,真不知道他到底在外面做什么坏事。”
沈棠若有所思地望着金玉萱,等过了良久,她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来,“你表哥是个大人了,又是云州容氏将来的家主,他来京城想必也肩负了家族的任务,可并不纯粹是来走亲戚的。所以,他在外面有些应酬是难免的,就算是身上沾染了不好的味道,也并不一定代表他就一定是个坏人。”
她语气微顿,接着说道,“既然大家都是亲戚,若是玉萱对你表哥有什么疑问,大可直接了当地问出来,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呢?”
因为在意,才会关注,因为关注,才会怀疑。
金玉萱怕是对容觉上了心,有了莫名的好感,这才会对容觉的事情那么着意观察,但沈棠猜想,以金玉萱单纯的心性来看,恐怕连她自己还未曾明白这心意。
但沈棠不想点破。
她自然知道表兄妹通婚有着怎么样可怕的后果,并不利于子嗣后代,虽然大周朝随处可见这种表兄妹之间的结合,真正生出畸婴的概率也极少,但子嗣后代这种事,是容不得有半分侥幸心理的,若是不幸成了那万中之一,痛苦会伴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