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来,“夫君还不明白吗?这是害你妻妾,伤你子嗣的毒药。若不是先夫人懂些药理,又以性命作代价,你如今岂能还有正经的嫡子嫡女?若不是我处处小心谨慎,我的柏儿又岂能安然无恙生下来?我数年来崩漏淋漓,也都拜它所赐。”
沈棠嘲讽地望着沈灏,“这些年来,父亲应该多少猜到了一些吧?秦氏对两位姨娘暗下毒手,刻薄四弟毒打四妹,我和榕儿回府之后,又数度暗害我们,饭食里下毒,水塘边设陷阱,派人从高处推落重物,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父亲听得多了,又怎么会一点知觉都没有?”
她满是哀怜地望着两位姨娘,凄凉地说道,“可惜父亲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残骸他妻妾子嗣的女人,明明知道这些,却仍旧装作不知道,一次又一次地纵容着她,直到……她连三妹妹都害死了。”
沈灏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紫姝是柔妹所害?不不不,你瞎说的,紫姝明明是被林恕打死的,罪证确凿,刑部定了案的。”
饶是他嘴上这样说,但怀疑却如同蔓草,慢慢爬上他的心头,占据他的脑海。
沈棠叹了一声,“三妹真是可怜,被姐姐设计嫁入了林家这样家风彪悍的人家也就算了,至少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尽力在林家过得很好,后来被抄家灭族,也不是她一人之力可以改变的。林恕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三妹还算不错,小两口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却彼此关怀,也算温馨。”
沈灏沉沉地呢喃道,“彼此关怀,也算温馨……”
沈棠转过身去,直直地盯视着缩成一团的秦氏,“三妹是你亲生的女儿,你派人打死她时,可曾心痛过?”
秦氏再忍不住,泪水如决堤般滚滚落下,她扶住脑袋,不断地摇晃着,尖声叫了起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对不起紫姝,我对不起紫姝,我也是没法子了,没法子了!”
沈灏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望着已然崩溃的秦氏,他满眼血红,双臂将秦氏钳住,“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死紫姝,为什么?虎毒还不食子,紫姝到底哪里妨碍到你了,让你做出这禽兽不如的事来?”
秦氏本就已经心神俱溃,此时经了沈灏的剧烈摇晃,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瘫倒下去。
沈棠低声问道,“父亲想知道为什么吗?”
沈灏怒吼道,“说!为什么?”
沈棠叹了一声,“三妹和林恕日子过得不好,他们两个自小锦衣玉食地长大,自然受不了这样清苦的生活,三妹便殷切地希望娘家能够补贴一些。郡主慈悲,安排了例银,但他们两个都是大手大脚惯了的,如今自己开门立户,处处都要银子,常常还未到月中便就将银子都花光了。”
她润了润喉继续说道,“三妹便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秦氏嫁妆丰厚,又贵为侯府的平夫人,接济接济自己的女儿负担小两口的生活总是不成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秦氏的手头却似乎很紧,每回都只是给些零钱。”
沈灏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银钱的事,不过是小事,柔妹怎会……”
沈棠冷笑着说道,“银钱地事,确实是小事。但三妹因着秦氏地苛薄,想到了逼婚那事,想到了这十数年来,她所遭遇地种种不公,忍无可忍之下,便将她埋在心底的一个秘密说了出来。害了她的,是那个秘密,一个大秘密。”
她转过身去,望向了沈紫嫣,“这个秘密,二妹也是知道的,何不讲给父亲听听?”
沈灏脸色灰败,心中急切浮躁,“什么秘密?”
沈棠掩嘴一笑,“刚才那故事,我其实说得不全,这会补充吧。其实呀,那个大小姐为何要急着缠住了二少爷,不顾他是有妇之夫,也要立刻跟他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后来不曾害死二少爷的原配,便放下身段,连平妻都肯做了,那都是因为她肚子里已经有了王爷的骨肉,若是再拖下去,便是用早产一说,也没法瞒住别人了呢!”
第197章
事已至此,沈灏心中早已经信了八分,但嘴上却依旧不肯放松,他双目充血,面色通红,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恒王当年事败后,被当场斩杀于宫中,就算……你当永宁伯府是傻子吗,怎会让柔妹怀着……就嫁给我?”
沈棠静静地望着沈灏半晌,“父亲对秦氏,果然是情真意切,她毒杀你妻妾子嗣,让你替别人养了十几年孩子,更因为要保护她和别人的血脉而杀死了和你生的女儿,到了此时,您还想要维护她吗?”
沈灏强自撑着不肯服输,“无凭无据的,难道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沈榕冷笑一声,“姐姐,不必再和他废话了,他要证据咱们便给他证据。”
他重重地击掌,便有黑衣蒙面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手中缚着一个双眼被蒙住的婆子。
沈棠走过去,对着婆子说道,“我知道你原是住在城西的钱婆子,是个素有声誉的产婆,但是十四年前替安远侯府的平夫人接生之后,当夜就带着阖家老小离开了京城。告诉我,为什么?”
那婆子浑身发颤,又惊恐未定,“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黑衣蒙面人声音沙哑但带着无限杀气地喝道,“若是想要活命,那就说实话。”
那婆子双腿打颤,但终于还是哆哆嗦嗦地将实情道出,“原本那些公侯之家的夫人生产,都是有专门的产婆,根本就不用我们这样民间的稳婆。但那回不知道怎么回事,安远侯府的平夫人生产,却偏偏要用我们。”
她竭力回想,然后继续说着,“那夜同去的还有李婆子和王婆子,我们去时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因为来请的婆子说,平夫人不知道怎么地动了胎气,腹中的胎儿还未足月。我们平素见得多了,这样未足月而生产的,甚是凶险,运道不好的话,母子两个都保不住也是有的。”
沈棠低声问道,“你们到了侯府,平夫人的情况如何?”
那婆子困惑地摇了摇头,“平夫人当时虽然叫唤地凄厉,但我见她神色安泰,便知道这事有些古怪。果然,没过多久,平夫人就顺利生下了一名小姐,李婆子抱着那孩子给我看,那孩子虽然瘦,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未足月的。”
她压低声音说道,“我心里虽然狐疑,但却什么都不敢说,连想都不敢多想,我虽然只是个民妇,但也曾与大户人家打过交道,知道越是富贵的人家后院里头的腌臜事就越多,但这些事虽然不堪,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得的,说了就是一个死字。”
沈棠见那婆子渐渐镇定下来,心中暗想这婆子倒是个有胆色的,不由问道,“于是你便连夜搬走,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婆子点了点头,“平夫人打发我们走的时候,又赏赐了好多银两,李婆子王婆子眉开眼笑,但我心里却直犯嘀咕,所谓反常则妖,这事处处都透着古怪,我心里很不踏实。好在得了这么一大注财,我们又原本就有去别处的打算,因此和家里人一合计,连夜便搬离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