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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7)+番外

梅姨马上来了气:“这么快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啊,我可是你妈,没有我你能有今天?你倒好,帮着别人来对付你妈了,翅膀硬了想飞了就和我对着干了是吧。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孝子啊,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梅姨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扒下最后一口饭,搁下筷子径直上了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金姨、凤姨、念乔,甚至连沈煦之也在我离席后不耐烦地离开了餐桌,任梅姨一人唱独角戏。

我独自在房里徘徊。金姨说的不错,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这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张花梨梳妆台静静呆在原地,连位置也没挪动过一丝一毫。镜子一层不染,想来也是刚擦过的。旁边隔着一只紫檀木镶红玛瑙的首饰盒,里面有我小时候戴过的头花和其他小玩意儿。拉开抽屉,一本陈旧的《诗经》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将它拿起,轻轻抚平卷起的书角。这本书是妈妈买给我的,当时我还不能看懂。妈妈让我念给她听,我就似模似样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妈妈听了会微微抚摸我的头。

楼下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和梅姨骂人的声音。她还是老样子,没人理她她就会把气都出在下人身上,以前的脾气到现在还是没改。

我无聊地翻着书,一本翻完的时候天也黑了,正好我的眼睛有些累,于是早早的上床睡觉了。不知睡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但我已经没有了睡意。可能这个时候英国是白天所以我习惯性地醒了。睡了一觉我嘴巴很干,房间里面没有茶,我只能穿上衣服下楼去找水喝。

走到楼梯口我看见爸爸书房的灯亮着,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想看看爸爸在干什么,却不经意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确定他是跳海了吗?”

是爸爸的声音。

另一个人回答说:“恐怕是真的。他们的人把船搜了个遍,结果什么都没找着。”

“这样也好,东西丢了总好过落到日本人的手上。”

“人虽跳了海,不过尸体没有找到。不知道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应该不可能,听说还中了一枪。对了,是在哪艘船上?”

“和平号。”

“什么?”爸爸非常吃惊。

我更是全身颤栗。和平号?原来他们说的那个人是高蒙奇!

爸爸究竟和高蒙奇有什么关系?他今天接到消息后马上离开了码头,难道和高蒙奇的事有关?听他们刚才的谈话应该还不知道高蒙奇没有死的事,也许爸爸死都不会想到正是他的女儿救了高蒙奇。

我觉得自己像是卷入了一场巨大的纷争之中,危险的气息将我逼到死角,无法动弹。

本来我还想继续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和爸爸说话的那个人却告辞离开了。我连忙往回走,躲在走廊的拐弯处。一个戴礼帽的黑衣男子从爸爸的书房里走了出来,慢慢下了楼。他一直是背对着我的,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回到房间我的心好久都没有平静下来,口干舌燥的,我这才想起自己出去的目的是下楼喝茶,于是又从床上下来向房门走去。

一开门我就看见爸爸站在外面,正伸手作敲门的动作。大概是刚才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有些心虚,看到爸爸突然出现在门外我吓了一大跳,忙掩饰心中的慌乱:“爸爸,你……找我有事吗?”

“看到你房里的灯亮着所以过来看看。怎么到现在还没睡啊?”

“刚睡醒的,口渴了,正想下楼找水喝。”

爸爸走了进来,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我床头的《诗经》上。他拿起书翻了几页又放回原处。想了想之后爸爸问我:“一路上辛苦了吧,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听说最近有一伙海盗非常猖獗,打劫了不少入境的船只。”

我猜到了爸爸来找我的目的,回道:“前些天有一帮日本士兵劫住了油轮,说是要搜查什么人,后来没有搜到就走了。海盗倒是没有遇见。”

“没搜到?”

“是的。听说是跳海了,甲板上还留着血迹呢。”

“你也别想太多,现在天还没亮,好好休息吧。”爸爸说完就走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把真相告诉爸爸。这样也好,他知道我和这件事有牵连无非是多操一份心而已。

对影成三人

应外公的要求今天晚上沈公馆要办一场宴会为我和念乔接风洗尘,一大早下人们就忙开了。外公的面子大,上海各界名流都会应要前来,所以沈家和白家对这次宴会都格外重视。

洋行来的人送了一大堆礼服让我挑选,我向不爱穿得太扎眼,随便挑了几件素色洋装和一条狐皮披肩就打发他们回去了。屋子里闷的慌,我正要出去透透气,凤姨安排给我的丫鬟小桃急急忙忙跑来跟我说,三姨太太请了云裳阁的裁缝来给我做几身旗袍,一会儿就到。我只好回到大厅里等着,约摸过半个钟头裁缝才到。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到我一脸恭敬,量尺寸选样式竟花了大半个钟头。我已经很不耐烦了,裁缝又问我喜欢什么样的花色,我说不要太艳就行,便让小桃领他去了念乔的房间。

忙活了半天我整个人轻飘飘的。在英国的时候我和念乔两个人住习惯了,一回到家有这么多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我一时无法适应。趁着眼下没事我悄悄去了院子里,闻着花草的味道人顿时精神了很多。

我坐在秋千上漫无边际地想东想西。想伦敦的十年生活,想姗妮和她的牧羊犬洛吉……想得太出神了,沈煦之走到我的面前我都没有发现。

“挽素在想什么呢。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摇摇头:“不去,我累了。”

沈煦之不由分说的把我从秋千上拉起:“走吧,保证不让你失望。”

他力气大,我一时挣不开只好跟着他走。

说实话我还真不相信他能带我去什么好地方,像他那种浪荡公子平时流连的除了赌场就是风月场所,而这两者我都没什么兴趣。

昨天从码头回来我们是坐在车里的,旁边还有金姨和凤姨像麻雀一样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所以也没怎么留意车窗外的景象。现在出来一看,上海果然如我预料的那般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找不出往日的痕迹。路上时不时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过,这让我产生了一种仍然身处英国的错觉。我不由的想起姗妮,离开那日她在码头为我们送别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面人……面人……”

大街上回荡着小贩的吆喝声。

“你看,是面人!”我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兴冲冲地拉起沈煦之向路旁的面人摊跑去。

各种小人捏得栩栩如生,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捏面人的老人很慈祥地对着我们笑,他说:“少爷小姐看着喜欢就买一个吧,都是刚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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