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你可回来了。”温母季淑云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擦抹厨房灶台的瓷砖,温浅站在厨房门口,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厨房泛黄的地砖上,劣质地砖有几处缺角、裂纹。
季淑云放下手里的抹布,愁眉苦脸走过来,“浅浅,出大事了,你爸替人担保贷款,那人卷钱跑了,报了警,到现在找不到人,今天那伙人来了,威胁我们还钱,你看这可怎么办好?”
温浅淡淡地看了一眼父亲,“担保贷了多少钱?”
季淑云唉声叹气,“一百万。”
无知者无畏,民间借贷,敢往出放贷的人身后都有黑道背景,她爹喝了几盅小酒,不知深浅,应下替人担保的糊涂事,中国这么大,跑个人去哪里找,又不是什么重大刑事案件。
温浅暗叹一口气,“借钱的人跑了,他的家人也都跑了吗?”温庆林所在工厂不景气,最近下岗了,一个月一千多元钱内退工资,一百万,还到死都还不清。
“姓赵的老婆不给开门,说夫妻俩早离婚了,姓赵的欠钱跟她没关系,后来再去找,连门都锁了,怕要钱的人去她家闹,她老婆八成藏起来了。”季淑云抱怨地看着温庆林,“见天喝,脑子喝坏了。”
温庆林仰脖灌了一口白酒,“我担保了怎么样?我乐意,嫌我没出息,娶你我倒了八辈子霉,丧门星。”
温浅反感,平淡地道:“把这套房子卖了还钱,想办法找姓赵的老婆,问姓赵的藏身之处。”卖房子这是温浅想到唯一筹钱的办法,借债还钱,拆东墙补西墙,窟窿更大,再说亲戚都不富裕,张不开嘴。
“这套房子多说卖三十万,剩下的钱怎么办?”季淑云看眼自家的房子,“再说房子卖了,我们住哪?”
“我手头有十万,加上家里攒的钱,先凑一部分钱还上,剩下的跟他们打个商量,慢慢还。”温浅大学毕业两年,苦巴巴攒了十万元钱。
温庆林没说话,一盅白酒灌进肚里,他除了喝酒,没别的本事。
季淑云不同意,“浅浅,那是你结婚用的钱,你跟仲平不是要买房吗?”
温浅念的是国内不入流的大学,专业学室内设计,毕业后为了多挣点钱,找了份营销工作,底薪二千,加销售提成奖,她除了平常补贴家用,存下十万元,准备跟男友陈仲平共同出资买房。
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她不得不把钱拿出来,不还钱,那伙人不会放过她家人,怕她妈心里不好受,安慰说:“婚房一时没合适的,以后再说。”
温浅说完,往屋里走,推开小屋的门,看见她弟弟温强趴在床上摆弄手机,忍不住说了句,“小强,你现在高二,还有一年高考,还不抓紧复习功课?”
温强不情愿地放下手机,拿出书本,嘟囔一句,“真啰嗦。”
温浅从弟弟屋里推出来,听见温庆林在厨房的说话声,“我白养她,供她吃喝念书,她出点钱不应该吗?”
温浅经过厨房,“妈,我走了。”
“浅浅,这么晚,你去哪里?”季淑云不放心,跟在女儿身后,朝厨房示意,小声道;“别理他,灌黄汤,顺嘴胡吣。”
铁门在身后关上,温浅轻吁了一口气,她上大学后离开家,寒暑假打工,大学四年没回过家,工作后,忙忙碌碌,更很少回家。
第2章
温浅走出楼门,看手机上的时间,公交末班车收车了,她打电话给闺蜜安然,手机一直提示对方通话中,站着想了想,没地方可去。
温浅只好乘计程车回租住的房子,心疼二十元打车钱,够中午吃一顿不错的盒饭。
温浅在单位附近跟别人合租房住,两居室,同租住的的姑娘有事回家去了,这几天就她一个人,她脱了衬衣,袖子上刮了一个小口,卫生间里按了个简易的电热水器,她插上电源,烧洗澡水,冲个凉。
她洗完澡出来,有一个未接电话,是男朋友陈仲平打来的,这功夫,手机又响了,一看,还是陈仲平,手机接通瞬间,里面噪音很大,大概是电视的声音,陈仲平急忙说,“温浅,等一下。”
电视嘈杂的的声没了,大概陈仲平到阳台上,温浅听见马路上汽车喇叭声,“温浅,我跟我妈今天看了一天房子,我妈叫你周五晚上来我家吃饭,再详细说。”
温浅今年二十四岁,跟陈仲平念的是同一所大学毕业,陈仲平高她两届,两人处了四年,感情稳定,楼市这几年低迷,现在又有抬头趋势,不知不觉中涨了不少,两人商量着先买房。
温浅睡前,打开笔记本,点开财务部出具的一张电子表格,上面列明客户名称、地址、欠款日期、金额附注原因,都是有些年头的呆死账,回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上头布置清陈欠款,营销部派她和另外一个男同事跑这项业务,两人分工,各跑各的。
温浅倒也乐意,难度高,然提成奖高,销售人员公司有规定,差旅费不给报销,自行负担,从提成里出,温浅先跑两家本市客户,省差旅费,温浅在另外一家叫h.y公司名称上打了个小小红对号,h.y的老总绰号马黑胖,精明狡猾,她跟马黑胖认识不熟,马黑胖最近出差了。
第二天早起,温浅乘坐公交车回家,她考虑还是找姓赵的老婆,姓赵的老婆如果能还一半的钱,减轻压力,温浅到家时,就她母亲季淑云一个人在家,“强强上学了?我爸呢?”
“别人在工地给你爸找了个活,一天三百元,包吃包住,浅浅,你没上班?”
“妈,姓赵的老婆住在哪里?我去找她。”
季淑云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妈领你去。”
母女俩出门,季淑云知道姓赵的家,她一个人去过两次,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季淑云指着一幢灰色的旧楼房,“到了。”
母女俩上楼,三楼一户人家,大门上贴着过年的春联,正中一个福字,普通人家,温浅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应声。
这时,楼上走下来一位中年妇女,热心地说,“赵家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天天有人来敲门,昨天有一伙人把门都快砸坏了。”
温浅问;“这家的人出门了?”
中年妇女摇摇头,“不清楚。”
温浅跟她妈坐在楼前树底下阴凉地方等,温浅偏头看母亲鬓角白了,眼角细碎的皱纹,这些年她母亲操劳,酒鬼丈夫还不省心,温庆林喝多了就骂骂咧咧,有时动手打妻子,温浅替她妈捋头发,“妈,我们都大了,你要为自己活。”
温母知道女儿要说什么,慈爱地看着她,“浅浅,你妈没本事,让你吃苦了,你上大学妈没钱供你,都是你自己打工挣学费,妈受点委屈没关系,妈不能跟你爸离婚,你将来嫁人,婆家嫌弃你,还有强强,单亲家庭的孩子在学校受欺负。”
温浅低头,心里难过,过一会,轻声问:“妈,我们家原来住在这个城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