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北辰让她配合,她偏不!
就冲着他这种态度,她很笃定就算颜筝真的离开了,自己应该也不会置身危险,最多……最多也就是被打罚一阵,难道真的还会要了她的命吗?
颜筝不知道内情,当真以为碧落的情形危急得很,她心中忧虑,冲着碧落喊道,“碧落,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她转头怒问,“罗大人,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放开碧落?”
罗北辰冷声道,“你此刻下马,乖乖地到大人面前认罚,我这便饶过碧落姑娘,否则的话,若是颜姑娘当真要走,我罗北辰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他作势又将手掐在碧落的脖子前,却低声在她耳边哀求,“你好歹也哭叫两声,颜姑娘既是你的朋友,难道她留下来你不更开心吗?我们大人一心一意地喜欢她,若是她肯留,他也一定舍不得惩罚她,如此两全其美,不好吗?”
碧落狠狠地又往他心口打去,“你懂什么?勉强留得住人,却留不住心,又有什么意思?我认识的筝筝,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她要走,就一定有她非走不可的理由,我这个做姐妹的,怎么好拖累她?”
她见颜筝果真为她停住了脚步,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她在颜筝心中果然也有一席之地,筝筝在乎她,才会止步不前。可她同时又害怕,自己真的成为筝筝的拖累,若是害得她这回不能离开,诚如罗北辰所说,回到韩王府后,那位云大人许也不会追究,可是下回要走,却不知道要难上多少分。
她想了想,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得想个法子才好。
这时,碧落瞥见云大人腰间别着的佩剑,便立刻趁他不备将那剑抽了出来,抵在自己脖颈间。
她大声对着颜筝说道,“筝筝,你快走,如果你不走,我就一剑了结我自己!”
颜筝慌了,“碧落,不要!”
元湛怒喝道,“你到底在做什么?罗北辰,你把这个女人带来这里是想要干什么?”
他想要去夺剑,推推搡搡间,也不知道怎么了,碧落竟然一个纵身从马上跌落,在她倒地的那一瞬间,还不忘记厉声喝道,“筝筝,快走!”
颜筝心神俱震,从她角度望过去,只看到云大人去拿那柄剑,然后碧落就应声落地,倒了下来。
她一时疑心碧落已经死了,一时又期望碧落只是昏过去,可地上隐隐有朱红色的血迹流出,令她心中生出几分不好的念头来。
半边身子几乎要软下来,口中只呢喃道,“碧落……碧落……”
司徒锦目光一深,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真真,你留在这里,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不若现下就跟我离开,也好不辜负碧落姑娘对你的一份深情,别让她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颜筝脑海中只响起了一阵阵的叠音,碧落倒下来时的那瞬间不断在她心上重复,她心中忽得升腾起一股怒意来,只觉得眼前这群拿弱小女子的性命来威胁她的人既无耻又可笑。
她从怀中摸出那把细小的弓箭,将箭筒中的三支箭皆套在弦上,拉弓,张满。
凄厉的嗓音如同碎弦,带着几分决绝,犹如锦帛撕裂般,“云大人,我今日一定要走,你莫再阻拦,否则…….”
元湛迎风而立,“我绝不会让你走的。”
他话音刚落,只见三支羽箭便从她弦上离开。
他知道她的箭留了七分的余地,那些他亲手打磨出来的箭矢,并没有正对他的要害,箭速不紧不慢,那不是要人性命的节奏。
他本可以躲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箭飞刀他身前时,他忽然不想躲了。
这是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说不清为什么,也许他只是想看看她慌乱失措的样子。
他想知道,他被她的箭射中,倒地,受伤,也许就此死掉,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泣,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难过。
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如愿看到她奔涌而出的泪水如同河海决堤。
他看到她被司徒锦强迫按捺住时,脸上的痛苦和悔痛。
我不要你哭,我只是不想要你离开我……
☆、084 新生
084.
十一月的皇城,冬霜起,寒雪降,已经十分寒冷了。
颜筝裹着厚厚的白狐狸毛斗篷坐在廊下看雪,这雪从前夜开始下,纷纷绵绵到今晨刚歇,地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将安烈侯府秀春阁的青石地板遮了个严实,并这院子里的花木也都看不出本来样貌。
侍立在一旁的丫头乔木嘟囔道,“往年若是落雪,这个时候也不过飘些雪珠子,也不知道今岁是怎么了,初雪就下得这样厉害。”
正在院中带着几个婆子艰难扫雪的荇草撅着嘴附和,“是呀,我长到那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她不由抱怨起来,“从前我在三公子院里当差,碰到积雪,哪里需要自个动手?荣恩堂夫人那里,早就派了人过去,三公子还没有起身呢,就将道路给清了出来,偏这回夫人说什么,各人自扫门前雪。”
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还不是见二小姐是新来的,夫人心里不耐烦么?”
侯爷三个月前从外头抱了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女子回府,一来就直接安置在自个的书房,人人都以为这府里又要多一位得宠的姨娘了。
谁知道过些日子那女子病好了,侯爷却交代下来,这位以后就是府上的二小姐。
原本大家心里都有些嘀咕,无端端的来了位二小姐,也不说是什么来历,众人心里都有些起疑。
可后来二小姐露了脸,生得与从前得了急病过世的大小姐有分的相似,眉目之间多有侯爷的影子,尤其顾盼之间,与大公子颇为相像,大家心里便都明白。这许又是侯爷当年在外头留下的风流债。
按说安烈侯府多了位小姐,原也不是什么坏事。
若是将来造化好,嫁了位有能耐的姑爷,对娘家兄弟也是个助力,若是福薄命浅,嫁的夫君不显,那也只是多陪送了点嫁妆,对安烈侯夫人廖氏来说,这原本就是桩尽赚不赔的买卖。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从这位二小姐进了门。廖夫人脸上的笑容便少了许多。
下人们最会揣摩上意,主母不喜这位新来的小姐,他们便也就轻慢她。反正这侯府的后院是主母掌理,只要不做得太过,侯爷可不管后头的事。
荇草不耐烦地想,她也算是倒霉,听说夫人要提拔个一等丫头拨给秀春阁。原以为是份好差,巴巴地请了老子娘从中活动,好容易才被选上了,谁料到跟的却是这么一位不受廖夫人待见的姑娘。
这两三月来,一应供给,上头总是拖拖拉拉克扣着不给。就算勉强领回来了,也总是要受一肚子气,这也算了。每回她出门,总要被原先交好的姐妹嘲讽一番,那些原本就与她有旧隙的,哪个不是阴阳怪气地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