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林非潼的房门前,他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好似一个毛头小子似的。
抬手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她的声音:“进。”
进门前,他还下意识整理了下仪容。
“潼潼,你找我。”阿成望过去。
女子今日穿了件淡蓝色的法袍,好似雪后初霁的天空,她的瞳孔漆黑、明亮,皓月当空的星子一般。
她望着他,淡声说:“这里太无聊了。”
阿成面色一僵,“我陪你去转转?”
“那我还不如留在房间。”
她的排斥,让他心口一闷,眸光黯淡下来。
林非潼继续道:“我要去黑渊城。”
阿成想也不想,拒绝道:“不行。”
林非潼的脸上果然浮现了怒意,比之前生动许多。
生气,就代表她多少还是在意他的,所以他心口那股闷窒的感觉减缓了许多。
她起身朝着他走来,在他两步外站定,怒目而视。
“你是想要圈禁我一辈子吗?我才十三岁,往后只能看头顶这一片天空活着了?我到黑渊城后,甚至没有好好逛逛。这个院子里只有你、我,还有你那能化为影子的侍从,都不如凌元峰热闹。你这么关着我,总有一日我会疯掉!”
门外,楼宇边坐作了瓦片形状的影子,和房檐下投下的阴影完全融合。
他把自己往墙根缩了缩,本来就几乎没有的存在感,变得更少了。
这些时日,他已经习惯了林非潼用恶劣的语气同成护法讲话。
反正不管成护法在外怎么呼风唤雨,到她面前,都乖顺得跟小狗似的……这形容可千万不能让成护法知道,他还不想死呢。
被她一骂,阿成果然有些无措,茶色的眼睛注视着她,认真地道:“我不会让你落到这境地的。”
“说的好听。”林非潼冷笑。
阿成想了想,试探地问:“你嫌这里冷清,那我找些人服侍你?”
林非潼故意顺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哦,那你给我找一群长相俊美、身材修长、修为又高的男修士吧。最好像昨天见到的那位少主一样。”
阿成的眉心重重一跳:“不准!”
姬宿有什么好的,小白脸一个,她怎么会喜欢他那样的!
他甚至没想过,他也挺白的。
他只知道,她一说要和别的男人亲近,他胸口就好似被蚂蚁啃咬着,又痛又痒。那种恨不得毁灭一切的感觉,又席卷了他的全身,以至于他呼吸沉重,眼尾发红。
林非潼继续刺激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才能行?”
阿成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把她嘴捂住,别再说这些让他不喜欢的话了,一会儿想提剑,去把姬宿给杀了。
他甚至不需要张开威压,小小金丹期修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说啊。”林非潼上前一步,逼迫道。
心乱如麻时,他终于想到什么,说:“过两日府上有宴会,会很热闹,我带你参加。”
林非潼抱着胳膊,不信任地看着他。
阿成手痒痒的,想把这样的她,狠狠地扣进怀里。
“你想去便去,不想去,就在这院子里呆着。”
林非潼抿抿唇,不情不愿道:“行吧。”
他终于松了口气,不知什么时候,后背都冒了汗。
应付她,远比应付其他人要费心费力。
“你走吧。”她转身,毫不留恋地朝他摆了摆手。
阿成本想离开,一股火气混着委屈又窜了上来。
凭什么她想自己走,自己就要走?他不走!
“楼宇。”
瓦片影子流过来,化为精壮的黑衣男子,他跪地:“主上。”
“把书桌上的玉简拿过来。”
“是。”
林非潼扭头看向他,脸上写着:你要做什么?
阿成恍若未闻,楼宇把那一叠要批阅的玉简,放在了她的桌子上,没敢多留,垂着脑袋退了出去,还贴心地为两人关上了门。
男人脱掉大氅,在桌边坐下,用神识翻阅着玉简。
林非潼站在床边,皱眉说:“回你自己的书房去看。”
“这里也是我的院子。”男人头也不抬地说。
她咬咬牙:“你别逼我和你动手。”
“随便你。”反正之前都任由她把肋骨揍断了几根。
她现在就是个力气大些的凡人,怎么揍他都不会死。
想到这,他靠在椅背上,甚至调整了舒服的姿势。
林非潼被气笑了。不打她,不骂她,和她装无赖是吧?
“好,你不走,我走。”她抬腿往房门走去。
阿成抬抬手,一道禁制,直接落在了门锁上。
“除了我,谁也解不开。”他平静地说。
林非潼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气得直点头。
“行,你行。”
她扭头又回了床榻,将两边的床帘“呼啦”放下,自己躺在床榻上,扯了被子盖上。
薄薄的床帘根本就挡不住他的神识,他清楚地看到她闭上眼睛,睫毛浓密卷翘,好似两把小刷子。
两边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淡粉色的嘴唇撅着,简直一万个不高兴。
明明易容后的脸庞寡淡极了,他却看不够,觉得她分外漂亮。
连带着他的心情,都愉悦起来。
*
入夜,黑渊城,城主府。
换了身锦衣的姬宿靠在软椅上,椅子的扶手,乃是用一个个小小的头骨雕琢而成。
他目光所至,是一笼雪白的兔子。
公兔和母兔靠在一块休憩,小兔子活泼得在地上打闹。
有个小兔子咬得狠了,同伴吱吱叫起来,连连躲着。
姬宿笑笑,轻抬手指,笼子里的兔子本来就红彤彤的眼睛,霎时被血色覆盖。
接着,它们跟疯了一样,不认自己的伴侣、崽崽、兄弟,无差别地撕咬起来。
小小的笼子,霎时成了血色的炼狱。
一个黑衣男子悄然出现在他面前,低头恭敬道:“少主。”
“查到什么了。”姬宿睥睨着笼子里的兔子,淡声问。
“从龙池大森林出来后,成护法就失忆了,不仅性情大变,修为还诡异地连升两个大境界。”
姬宿皱皱眉:“说点我不知道的。”
男子猛地一僵,头更低了:“司荇长老对他的器重不一般,就好像……被控制了一样。可惜属下派出去的人不力,没查到有力的证据。”
“呵。”姬宿总算是露出了点兴致。
成护法身上的诡异,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兔笼里,战斗已经平息,只剩一具具破败不堪的尸体,染血的兔毛溅得到处都是。
他起身:“把这里打扫干净。”
眨眼三日即过。
这几天,阿成除了晚上不在这睡,公务和修炼,都搬到了这里。
许凝梦来找过他一次,他都没见。
林非潼从第一天赶他没赶走后,就懒得理他,自己看看书,打理打理玉莲,把他当成空气。
结果她发现,男人还很高兴似的,嘴角总是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