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上苍(22)
攥紧金镏子,金属外壳的冰冷钻心,“大皇后还说了什么?”
“此去经年,相逢不如不逢,逢则退,不逢则福。”
苦笑,看来我这身世到真是奇货而不可居了。
“谢谢你,代我跟大皇后说声谢谢,请你带句话给她,此货可待,宁玉碎,不瓦全。”既然反抗不了,我只好选择了。
“是。”巴图退到一边,继续他的雕塑生涯。
我冷笑,原来不管在哪个朝代,宫廷争斗都必不可少,看来孛儿帖已经深知其道,这个大皇后也并不那么好当啊,共打江山与共守江山毕竟不同。
博尔术正在一卷羊皮卷上画东西,我不想去张望,当然,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么,铁木真有心攻下西夏与金国,接下来,肯定寄予大宋。这让我突然想起周星驰的电影——鹿鼎记,小宝和冯锡范得到宝藏的第一刻还在谈论平分,下一刻就已刀兵相向,当时只觉得好笑,现在想来,却是人性最实在的体现。
现在,我到像是站在一个高高的平台上,往下看戏,他们演着他们的,我看我的,我改变不了历史,他们也自然继续他们的阴谋诡计。
深冬的西湖,静如明镜,呼出的热气在脸前膨胀结露……
一件斗篷披到我肩上,接着便被搂入身后的怀里。
“馨儿。”
对他的声音到是没了先前的感动,只觉得苍凉,怪不得他,却也怪不得我,又能怪得了谁?
“什么时候回去?”头仰在他的肩上,看着岸上的树叶被雪压得死紧。
他不吱声。
“回去碰见豆豆,记得给它洗个澡。”
“我把孟恩留在你身边,他从小就跟着我,可以信得过。”
“不用了,有娘跟剑悔在,我出不了事。”
“馨儿……把这个带上。”从怀里掏出一把镶金弯刀,“我不在时,如果有人……你把这个放在身上。”
哑然失笑,没想到祸还没到,就多了这么多护身符。
“如果铁木真真想杀我,这些东西有用吗?”一语道出他们心底的芥蒂。
博尔术愣神,我想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一面是他所爱的女人,一面是自小就追随的英雄。
“放心,我会尽量保护自己。”
“我不能保证多长时间才能来看你。”
“要一辈子么?”
“不用。”
“那就好。”
微风加着碎雪拂面,点点冰凉碎在皮肤上。
“博尔术,你……会爱上别的女人吗?”时间和距离打不败爱情,却能打败寂寞。
“你怕?”
“怕,非常怕。”我怕等来的是更多的伤心,却又非等不可。
“别人的事,我不能肯定,但我的事,我能掌握。”
希望吧,别等到最后,人走茶凉,情在人逝才好。
爱情?爱情啊,这伤人劳命的东西!
认真看一遍他的脸,把他牢牢记在心里,既然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爱我,一千年又如何?我照等,我选择了,我就会走下去,我不信命运,只信我自己。
回到扬州,已有半年时间,他把孟恩留到了我身边,孟恩在蒙语里的意思是银,人长得也算是蒙古人里秀气的一种了,留在我身边到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整日的不言不语,除了干活就是睡觉,连门也不出。
娘跟剑悔是唯二两个真心高兴我留下来的,每次看见他们为了逗我笑,变着花招,就觉得心里难过。
日子似流水,匆匆流过,只把砾石磨平,没留下任何痕迹。
本想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
“印十娘!”一声脆喝,听来有点熟悉。
抬头看时,见一白衣妇人立在前厅,侧对着我正坐的花厅,她转过脸我才认出,她是曾经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姚天凤。
我起身微点头,“我娘出去了。”
“去哪儿了?”一步跃到我身前,这些会武功的人,原都是些懒人吧?
“说是去街口的绣庄拿衣料去了。”
她没再多罗嗦,抓住我的手纵身一跃,我们已到了屋顶横梁上,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她捂住了口鼻。
没回过神的当儿,就见五六个人闯了进来。满屋子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几个人转了一圈,该翻的地方差不多都翻完了,像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目光不禁都往上移。
幸亏横梁的木头粗大,加之又放了几只布袋子,一时看不到我们。他们正想窜身上来,厅外传来一串脚步声,声音急促,像是正向侧门跑过去。几个人顾不上横梁,飞奔出去。
等脚步声消失,她才把我放下来。
“你先跟我走。”拉着我就往外跑,我执拗着不肯走。好象所有人都觉得摆布我是件很容易的事,像只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我讨厌这种感觉。
“再不走,你小命就没了。”秀丽的容貌上尽是严肃。
孟恩突然站到门口,我急忙想挣开她跑过去,他却对我点头。
“刚刚是你引开他们的吧?”姚天凤没放开我的手,我这才发现自己有多没用,连女人也争脱不开。
“刚刚那几个是金国的大内侍卫。”
我停止了挣扎,有些茫然,谁能来告诉我,我到底惹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抓我?
自然,这种时刻不适合解惑,我照旧做面团,而且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夜幕降临,山林间的夜鸟鸣叫着,有些慎人。
剑悔推门进来,灯光照着他一脸的哀戚,我突然惊醒,娘一定出事了,虽然她不是我亲生母亲,可这一年多,她比谁都疼爱我。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用了半天力气,才没让声音抖得听不清。
剑悔低下头,“我到的时候,师傅已经服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屁股跌到凳子上,她死了……我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
屋内静极了,只能听见外面猫头鹰的哭嚎,我呆呆地望着跳动的烛火。
“他终归还是杀了她。”姚天凤苦笑,“二十五年前没做成的,仍旧还是做了,哈哈……”笑到最后变成哭诉,“他终究最爱你娘,死了这么多年,还放不下。”
屋子里剩余的人,被她的话弄的迷迷糊糊。
“印十娘不是你亲娘,她只是你的姨娘,你亲娘的妹妹,你跟你娘一样美,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谁。”走到我面前,脸凑近我,“印子娇,你跟你娘同一个名字。”
我呆若木鸡。
她却像是疯癫了一样,不停地说着,“二十七年前,我跟印十娘同出一门,领师命暗杀潜来大宋的金国将军完颜戈,哼……”冷笑,又像是自嘲,“好笑的是,我们俩居然同时喜欢上了这个人,而他识破了我们,却又不杀我们,如果没有你娘,也许……也许事情就简单了,偏偏又让他遇到了你娘。”抹一把眼泪,“你娘真傻,居然替他喝了毒酒,她再晚喝一会儿,我就会扔掉它的,我怎么会真忍心杀他?”俯下身,眼睛里凄然又带着嫉妒,“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堂堂的大将军,居然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徇情,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有没有见过一个抱着女人投湖的男人?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种男人?”摇得我头昏脑涨,我轻轻摇头,确实,我没见过这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