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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妖娆(10)

他回看我一眼,“我现在就动了,你有种进来收拾!”

“二姐——”薛启在门外大吼,“数着他打你几下,回来我给你报仇!”

因为他正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插进他们这可笑的对话里,“小心点。”走到门口,扶着门板交待一句。

门外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薛启走了,而我却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个人,“那母子俩——怎么样?”转开话题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他并不买账,“走!”示意我跟着他。

穿过两道院门,来到那母子俩的房间,屋里只燃着一支红烛,光线柔和温暖,窗外间或的闪电与烛光交错映衬,昏暗与昼亮交替融合,他站在门口打量了我半天,最后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一件长衫、一条棉毯,扔到我身上。

“薛启不会有事吧?”见他要走,赶快问一句。

“你最好不要离开这间屋子半步。”关门,冲着外面高喊一句“走了”。根本不打算回答我的任何问句。

这不是我第一次犯错,不过却是第一次自己都觉得错误真是犯得很不明智。躲到床前那张破旧不堪的紫竹屏风后,换下一身湿漉漉、破败的裙衫,看着手里那件男子长衫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穿上。

床上的那对母子睡得很安稳,屋外却是一夜大雨。

直到清晨那位青衫的方先生来给床上的母亲试脉,我才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

“树阵?”将熬好的汤药递到方先生的手上,这是个并不算十分俊美的男人,可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似乎承载了一片广阔的天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能感受到智者的光芒,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不过却是真实感受。

“对,树阵,夫人可懂得九宫八卦?”

摇头,普通人家的女子,能认识字就已经是不得了了,若不是父亲希望我们三姐妹能嫁进官家,弄不好我们也只是简单地认识几个字而已。

“那就难怪了,这庄子建得好地方,青山环抱,绿树掩映,再加上以九宫八卦方位粗浅地做了些手脚,也就难怪夫人摔下马后,走失路途。”他看出我对昨晚迷路的自责。

“也怪我心急,当时马怎么也不肯走,我竟没有察觉,若是放任马儿引路,估计也就没事了。”

“夫人一个女儿家在电闪雷鸣的夜里竟没有惊慌失措,惧怕昏厥,已经是平常女子不可比了。”笑笑,用竹筷试了试汤药再递还给我。

伸手轻轻将床上的妇人叫醒,喂她喝下汤药。

红彤彤的日头像是被水洗过了一般,一直升到树梢,在外面 “护防”了一夜的人也陆续回到庄子里,都是饥肠辘辘,可没有人发话生火做饭,他们也只是蹲在厨房的门口,眼巴巴地等着。

从没想过一个书生竟然会进厨房,这位方先生到真是让我开了眼,自小就听父亲说“君子远庖厨”,他也从没碰过任何厨具,没想到这位方先生不但进得了厨房,还做得一手好菜。

有他这个“方兄”跟我这个申屠夫人做饭,众人自然敢动筷子吃饭。

“有没有规矩!‘把头’都没吃,你们到吃得真欢!”光头扛着刀大踏步而来,见众人蹲在门口吃饭,左踢一脚,右踢一脚,众人都偷偷瞧向我这边。

拉了拉衣领,站到厨房门口,这男子的衣衫太大,用腰带系着依旧是大的出奇,不得不时刻注意整理。

“喝!小婶子夫人亲自动手做得饭,那一定要吃!”转话的速度既快,又自然,接过我手中的大饭勺,见一人正在锅边捞干饭,立即将人推搡到一边,“娘的,打仗时跟孙子一样躲在后面,吃饭还捞干的!”

听他这么一说,门外想再进来盛饭的,都吓得不敢上前。

院门大敞两开,远远可见两个人齐步而来,看到这两个身影,心不免也放了下来,薛启走到门口,见众人开饭,跟撒了欢的野兔一样,往厨房这边跑。

连跟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就冲到了锅台边,跟光头抢锅里的饭,“小子,来晚了,只能喝稀的喽。”光头笑呵呵端起满满两大碗饭扭着腰出门吃饭去了,这厢薛启气得哇哇直叫。

偷偷从一旁的小锅里取出两只馒头塞到他手里,“二姐,你还藏——”伸手放到唇上,示意他不要吆喝。

“你忘记蓝雀有什么毛病了吗?”那丫头可是最爱中饱私囊的,就怕我吃不饱,自然会在厨房里动手脚,早上偷偷找了找,竟然还真有,以后谁要娶了这丫头肯定是掉进福窝里了。

薛启嘎嘎笑两声,背对着锅脸,狠狠啃起了馒头。

我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竟偷偷给自己的亲人留好的。

“大哥,这碗是你的。”光头将一碗最厚实的粥放到门槛上,身子往墙根靠了靠,示意申屠破虏坐到他旁边。

“我自己来。”眼睛盯着我喝偷吃“夜食”的薛启,来到锅台边,看了一眼锅里稀薄的粥,再看我一眼。

薛启正吃得嘴巴鼓鼓,见他看我,不禁把剩下的馒头全数塞进嘴里,嘴巴差点撑歪掉,这没出息的小子。

见他盛饭,又打开小锅盖,里面还有四只馒头,本来就是留给他们两个,还有方先生的,只不过方先生不吃,趁着他盛饭之际,拿起两只放到他的胳膊上后,快速缩回手,视线也调到别的地方,不想跟他对视尴尬。

薛启一见我这举动,开始叽里咕噜叫嚣着根本听不清的话,“二姐……累港码肉更他(你干吗留给他)!他得碗还要噶你(他昨晚还要打你)!”

灶台口突然传来两声笑,正是方先生。

申屠破虏后来说他真名叫做方示,一个他日必然腾升九霄的厉害人物——庄子外的那片让我轻易迷失方向的简易八卦阵的设置者。

九 结识尉迟氏 一

也许是我在厨房所释出的善意感染了这个人,他并没有再追究昨晚的事,再次恢复了之前的那种诡笑异状,而我也不得不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一点代价——尽量去容忍他。

负责上百人的伙食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何况庄里的余粮并不多,人一旦有功于别人,就容易生出骄气,自认为必须要得到别人最好的报答,当然这也是无可厚非,可就剩下这么点粮食,如果每个人都想吃饱,结果就只能是有一部分人要饿肚子。

人又有个毛病,总是会欺软怕硬,譬如说他们敢在我面前嘟囔,但是绝对不敢在申屠破虏以及光头他们面前嘟囔,在他们的想法里,他们是在为这个庄子出生入死,而不觉得这同时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以及后山那些他们自己的家人。

我知道我可以将他们的抱怨如数地讲给申屠破虏,或者光头他们听,借着他们的威势恫吓一下那些对饭菜颇有微词的人,可我又想,这并不是打耳语的时候,外面有很多乱军,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冲进庄子里,这种时刻最需要同心协力,没必要因为我个人的喜怒而妨碍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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