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妖娆(38)
忆烟看上去可并不怎么喜欢他,看他闹着要带自己走,吓得躲在薛启怀里不敢看他,显然也是吃尽了这小子的苦头。
玉士一走,尉迟跋的人自然就更显尴尬,虽然同是大梁子民,可难为官匪不同路,尉迟跋的人始终还是乱军。
晚间的酒桌上,尉迟跋提起回鸣东一事时,有意想拉方示一起走,听他的话音,似乎打算招兵买马,大干一场,方示并没有立即答应,只说边城事多,子延又受重伤,暂且打算在杨潼待一段时间。
尉迟跋出去后,方示与他闲聊,说起了眼下的局势,听方示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帮朝廷,他认为天下大势已到了合久必分的时段,尉迟跋虽然并不是出自名门之后,但却又三大优点:一,在鸣东一带甚至以南,已有声名;二,能从大局着眼,在边疆受难时,并没有急着内乱,反而千里来助;三,擅用人用势。
“子延,你真就没想过插一手进来?”少见方示饮酒,如同饮水。
因为耳后有伤,笑起来有点奇怪,“没有我,天下英雄也不逊色,再说,你知道我这种性情,打仗我行……帝王之道太艰辛——不管谁要争,只要他不舍弃这块界碑,我就给他守住!”
“你啊——”拍一掌他的肩膀。
“俯看天下英雄谈何不是件乐事,方兄,尉迟跋算得上一个有潜力的后起之秀,虽然眼下势力还弱,不过难说不会成事,要想不荒废你的生平所学,不如到鸣东看看吧。”
谁会想到数十载后,他们的话真会成真。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一转眸,贵族新兴,天地轮回。
三十三 没有承诺
大夫坚持让他回边城养伤,在杨潼他根本安不下心,所以杨潼关的参将特地亲自送他回城。
尉迟跋的人也从杨潼关外撤走,临走前,他来到了边城,很郑重地拜访了父亲,父亲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是申屠破虏的兄弟,以为是杨潼关内的将官,所以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依旧待他如宾,到是吓得我一手汗,以为他会向父亲提亲,结果他什么也没提。
“你让她送送尉迟吧。”申屠破虏这么交待我。
知道是他跟尉迟跋说了什么,才把提亲的事情暂时压了下来,既然之前小妹有答应过人家提亲的事,自然还是要她自己去解决,或者说清楚,所以找了个借口拉小妹出门,尉迟跋正在护城河外的小径上等候。
天寒地冷,冰雪艳阳,远远地看着那一黑一红的身影站在河岸……
“夫人,在下告辞了。”拜别时,尉迟跋的脸色看上去不错。
寒暄之后,尉迟跋看了小妹一眼,“迎儿小姐,我走了,天太冷,你们早点回去吧。”
小妹点头。
望着马蹄踏雪而去,我不免好奇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答应过让他跟父亲提亲?”
“嗯。”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去南襄的路上他救过我,我不想欠他的,不过当时是他自己不愿意立即带我走,说什么要明媒正娶,现在好了,都错过了。”
看着她的眼睛,“迎儿,你不是个会为了救命之恩就愿意以身相许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停了半刻,深深吸一口气,“大姐想做媒帮我嫁进相府,我不想嫁,与其嫁进相府,不如跟着他,天涯浪迹,一生到也自在,可他不愿意带我走,非要什么明媒正娶。”苦笑,“我们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世,高不成低不就,不是做人二房当狐狸精,就是做寡妇,如今到是连私奔都没人要。”
“你可以跟父亲说不想嫁进相府。”
“说了又有什么用,大姐不是照样嫁进相府跟人分丈夫,你不也照样在申屠家守寡,就算不进相府,还是要进其他什么府,父亲这样的地位,京城那样的地方,什么年轻才俊、位高权重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五外宅,我想嫁一个简单点的人,好好做个妻子,不管爱不爱他,我都会认真相夫教子。”
我无法辩驳她的话,这样的世道,能得到爱的女人简直是凤毛麟角,最好的归宿竟是有个安稳的生活,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我会放不下申屠破虏的原因——他给了我一个向往,“那——你刚刚答应等他来提亲了?”
“他说让我等他两年,他一定会让父亲刮目相看的。”苦笑,“这个人到现在还不明白,就是他做了皇帝又怎样,在父亲眼里,他始终是个叛上作乱的乱军,再说两年太长了,女人有多少时间耗得下去,就算自己愿意等,可又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吗?”也许是我跟大姐的经历让她对婚嫁失去了信心,竟然连幻想都没有了,失去幻想的女人像是失去了一半的灵魂,看着让人心疼。
“迎儿,别胡思乱想,你还有很多选择的机会。”
“算了,不想了,你也别为我难过。”搂起我的胳膊,沿小径往前行,“对了,你跟申屠破虏是不是已经到了扯不开的地步?”
我就知道她会问这件事,我们姐妹俩都喜欢把自己的乱事丢在一边,偏还爱管对方,“……迎儿,我有点害怕。”苦笑着看她,“我不知道我跟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摇头笑笑,“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二姐。”拉我停下,表情很郑重,“如果你真想好了后果,还是情不自禁陷进去的话,你一定要保证他是个好男人,不然真得就是万劫不复,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一步,这世上除了他,可能你什么都没了。你们俩的身份毕竟太不一般,何况申屠家又是士族门第,所以如果你真得要爱,一定要确定这个男人是真得会守着你一生一世,而不是一时的冲动。”
是啊,如果一个男人真得能一生一世对一个爱他的女人不离不弃,那么为了他万劫不复又有什么不可能?可这世上最不能保证的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慕,时间、空间、世道、家族,以及另有所爱,哪一个都是深坎,谁能保证能爱谁一生一世,甚至不离不弃?
我又怎么能让他给我这样的保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如此,更别说去相信他了。
夜色清冷,掌一盏青灯,伏在书案上,墨汁滴在纸张上慢慢氲开,本是想给二爷他们去一封平安信,可思绪老是千回百转,干脆放下笔,伏到案上。
窗外寒星点点,闪烁不定,就像我此刻的思绪。
“晓寒初,无尽忧?”半掩的窗外,伸进一只长臂,拾起了我颌下的信纸,“这是平安信?”略带着戏谑。
一把夺了回来,合上窗扇。
脚步声从窗口转到门口,只听他跟父亲道一声安,良久没有声音,不免打开门的一角,并不见父亲的踪影,却见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副悠然,手中捻着一份信笺,“二叔的家信。”
等了半刻才开门,屋内的灯光将我们俩的身影投射在石阶上,一高一矮,看上去十分暧昧。
“尉迟跟你妹的事怎么样?”倚在破旧的廊柱上,脸色看上去还显得有些青灰,本还有些气他突然闯到门前,看到他的脸色后不免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