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温小花(27)
初中一年级有一次温妈妈出远门,温小花在家做实验,把挂烫机和电话座机拆成八大块,组装了一个门应机器人,他妈回家拉开门,看见这个立在玄关的丑爆了的门应机器人,愤怒地把温小花提溜到了阳台上,我那时在阳台浇花,一抬头就看见温小花脑瓜子戳在阳台栏杆上,当然他没看见我,他像被如来佛祖诓住的弼马温,桀骜不驯地蹬着两条腿,扭头信誓旦旦地喊能装回去,我能装回去!他妈给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以后我听见温小花被揍得嚎起来的声音,默默戴上了耳塞。
温小花上高中后比初中那会儿已经消停了许多,不再那么穷闹腾了,也少有被揍哭的情形了,嗯也不对,是少有哭的情形了,被揍还是分分钟的。
上高中后我的观察日记上都是这么写的:
X年X月X日
花又在练球了,现在是复习功课的时间,一点公德心都没有!祝你一球拍死你的小怪物们!
X年X月X日
花又在练球了,现在是晚上洗澡的时间,一点公德心都没有!祝你一球打烂你妈妈的花瓶!
进入高中,温小花立志要当职业篮球运动员,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在房里玩命练球,他练球我也没法清静,既然做不了功课,索性我也找了个球练起来。于是就这样,他在上面砸篮球,我在楼下对着墙壁打乒乓,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的乒乓球技已经打遍全小区无敌手了。当别校的球队队员对着温小花闪电般直袭篮筐的背影望而兴叹时,咱小区的老爷爷老太太也累趴在乒乓球台上,目送我神清气爽远去的背影。
第32章
放学后我先回了家,爸妈今晚都要加班,冰箱上贴了纸条,让我自己把菜热热吃,我见冰箱里还有两盘小菜和红烧肉,就端出来下了锅,把饭也热了热,盛进便当盒里。
提着便当来到楼上温小花家门前,感受着内心的澎湃,我努力挤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按响了门铃。门后猛传来“咣”一声,屋子里的温小花跟被砸到脚的松鼠样尖声问:“谁!”
我清清嗓子,说是我,魏天。
房间里安静了有两三秒吧,接着又是一阵乒乓作响,老半天后门终于开了,温小花做贼似地探出头,我看他满头大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来是真病了。
“……你还好吧?”我问。
温小花抹了抹汗:“你怎么来这么快啊?不是说要先回家一趟的吗?”说这话时他一直堵在门口,别别扭扭地不让我进去。
要不是温小花如今还是一名花儿样纯洁的少年,这妥妥就是老公提前出差回来,捉奸在床的即视感啊。我把手里的饭盒一提:“我给你带晚饭了。”
温大松鼠满面惊喜,拉着门的手眨眼间已经捧在便当盒下了:“还有红烧肉啊,我刚就闻见楼下在烧红烧肉,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这就是楼下的红烧肉。我没跟他眉来眼去,温小花喜滋滋捧着红烧肉,殊不知大门已在他身后“吱呀”一声洞开,玄关里并没看见升级版的门应机器人,不过眼前的光景也够叫我傻眼的了。
温小花要是一条狗,那他的窝准得是狗窝中的战斗窝!偌大一客厅乱得宛如垃圾的汪洋,四处散布着零食包装袋、图纸说明书、五金工具、以及奇奇怪怪的机械部件……最匪夷所思的是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已经被拆得开膛破肚的扫地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干不了活了,温小花只好自己来,客厅里斜斜靠着一把拖把,地上半湿半干,零食包装袋给一股脑塞进纸篓里,这些用蛮力揉成团的膨化食品袋现在已经纷纷舒展开来,最上面的乐事薯片袋发出“噗”的一声,这下好,膨化食品袋们跟充好气的大白似地涌出字纸篓。
温小花把沙发上堆的东西往旁边一拂,招呼我坐下,我在两把钳子“咣啷”砸地上的声响中不安地入了座。
温小花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他也是知道不好意思的。我看着头发乱糟糟的温小花,仿佛看见一个排的哈士奇排队匍匐在满地的卷筒纸残骸中,向主人忏悔的模样。
“你……你爸妈出门多久了?”只说了句话,沙发上就又有东西不堪重负地坠落下去。温小花的家心脏不好的人可千万不能来,我心想,谁知道他有没有拆吊灯的零件!
“一个多礼拜了。”温小花给我倒了杯水,我要接过来的时候他又赶忙往怀里一收,红着脸问我,“前天烧的,你喝吗?”
“……”
两分钟后,我在厨房里郁闷地烧着水。
我插上好不容易从客厅的“垃圾”中找回的电热水壶插头时,温小花正蹲在沙发边,把他那些膨化食品的袋子又揉成小团塞进垃圾桶,还趁我不注意(其实我注意着呢!),往纸篓里狠狠跺吧跺吧了两脚。
一个礼拜就能把屋子折腾成这样,要是你爸妈走一个月,你是不是能造个火箭发射台上天啊?温小花,得亏你不是女生啊,你要是女孩子,将来谁敢娶你啊?
我`操着莫名其妙的心给自己和温小花倒了两杯水,温小花接过水,背后偷偷一脚把那只无辜的纸篓踢到沙发后,问我:“你怎么来这么快?”
我感觉这个“我就住你楼下”的真相还是要缓一缓再说,免得他的反应气到我自己。我把水杯放一旁,跨过地上的螺丝刀和铁钳,提起横陈在电视墙前的拖把,回头对温小花说:“口袋里是我给你买的药,你先吃饭再吃药,然后去床上躺着,清洁我来做。”
“那怎么行,你第一次来我家做客!”
可我有洁癖啊!让我在这么一个狗窝里待着我待不下去啊,哪怕狗窝里放着一个你!
我拖地板,温小花就跟我后面,说是要收拾屋子,我说你能让让吗,温小花怀里抱着一堆杂物,弯腰拾起地上的螺丝帽,说我拍你摔着啊,毕竟你被足……抬头看见我土豪金眼镜的反光,他把那句口头禅又咽了回去,说讲道理,我在你后面怎么让啊……
我指着地上已经拖干净的地方,说这些地方你不能踩,温小花低头一看,把怀里的零件爽快地向上一兜,挺胸说那不踩呗。我满意地点点头,提着拖把调转了方向。
十分钟后,客厅四面地板被我擦得光亮如镜,只剩下中间一块矩形地带容后慢慢打理了。
温小花被我隔绝在了矩形外,准确地说被困在了卧室房门前寸步难行。他抱着一堆部件和一个坏掉的扫地机器人,十分叹服地看着位于矩形中央挥洒自如的我。
见过不来了,他只好蔫蔫地回了卧室,把怀里的杂物一股脑摊书桌上,闷不开心地揭开饭盒吃起来。
我在洗手间清洗拖把,温小花在卧室门口举着空饭盒朝我喊:“魏天我吃完了!”
“吃完了就吃药!”我头也不回地回他。
温小花“哦”了一声,又问:“这地我什么时候能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