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了枪,他回到小房间给自己的脸抹了点药,拿个垫子坐在门口,一边玩游戏一边想抬起眼皮瞄一两眼,等着上校醒来。
可是没玩几分钟,他就觉得自己眼皮逐渐沉重,睡着了。
然后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里上校揪着他的脑袋说,你连一个坐标都答不上来算什么少年班天才?五年大学简直白给,还不如去雾海收破烂。
楚辞立刻惊醒,迷茫的揉了揉脸,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深沉的绿眼睛。
冰冷而纯粹,像林海上的夜空,或者雪原上的极光。
上校的眼睛。
他已经醒了,正侧首看向楚辞,目光审视,神情冰冷。
楚辞也看着他,然后一瘪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生理泪在乌黑润亮的眼珠四周转了两转儿,骨碌碌沿着白皙的脸颊滚了下去。
上校好像是愣了一下,随即轻微皱眉别过脸去:“我长得有那么吓人么……”
楚辞没听清楚,懵懂的“啊”了一声,尾音上扬,轻而软,像翘起的小猫尾巴扫了过去。
上校说:“我制服左边口袋。”
楚辞觉得估是计有什么重要东西,连忙从床边扯过那件皱巴巴满是血的制服,然后从左边口袋里摸出来一颗黑色通讯耳机,他拿到上校跟前,上校摇了摇头。
又摸出一个枪管□□,上校继续摇头。
接着楚辞从他口袋里掏出了锯齿微缩刀,闪着骇人的寒光;光子弹夹,楚辞小心翼翼赶紧放在了一边,生怕里头的反应物质泄漏;以及粘合炸弹和一个白色小盒子。
反正都是杀伤力很强的危险物品,看着很让人害怕。
上校拣起白色小盒儿递给楚辞,声音低而嘶哑:“给你。”
楚辞皱起小眉头,斟酌了一下才慎重接过,心想不知道这是什么牛逼东西。
但是小盒子很好打开,楚辞摇晃了一下,从里头倒出来……一颗米黄色、椭圆形的片片。
看着像药,楚辞想,难不成是某种致命毒素?
然后他眼睛一眯,发现药片上写着几个字母——CTH4。
眼熟。楚辞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CTH4,一种促进人类肠道蠕动,产生消化酶的有益细菌。
用地球人的话说就是,健胃消食片。
而上校适时的解释,声音尽可能的温和:“水果味的,多吃几片也没事。”
楚辞:“……”
第4章 漆黑黎明
楚辞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把健胃消食片和炸弹、弹夹这些东西装在一起,这是什么人类迷惑行为?而且现在连饭都没得吃还吃消食片?
但是当事人显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他低声问:“这是你家?”
楚辞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大声道:“老林!他醒了!”
老林闻声进来,把一个药瓶扔在床上,道:“抗辐射素,连吃三天。”
“我有注射过免疫辐射血清,”上校道,“谢谢。”
老林随意的问:“叫什么名字?”
“西泽尔。”
他没有说姓氏,楚辞想。
老林瞥了一眼边上的制服,又问:“中央军校的学生?”
西泽尔上校盯着他看了一会,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撑着床面缓缓坐了起来,赤露的上身背靠冰冷墙壁,却仿佛丝毫不觉。楚辞注意到他的坐姿肃然挺直,所以即使满身是伤也没有丝毫弱气。
他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老林“呵”了一声:“紧张什么,要是你来路不明我敢把你带回来?更何况你救了我儿子,我感谢你还差不多。”
西泽尔的目光豁然往楚辞那边扫了过去,他似乎很有些惊讶,仔细的看了楚辞几眼,又看了几眼,搞得楚辞莫名其妙,以为自己头上长了花。
西泽尔才问:“这是哪儿?”
“南边,”老林说,“离中央星圈大概两个远程跃迁点。”
这个距离让西泽尔轻微的皱起了眉,老林仿佛没看见他的反应似的,对楚辞道:“待会我先去斯诺朗女士那,天亮了如果有人来送淡水,运到地下室去。”
“哦。”楚辞慢吞吞的应了一声。
临走之前,老林对他喊:“你别忘了吃抗辐射素!”
说完就走入了漆黑诡谲的夜,楚辞这才想起,他忘了告诉老林自己辐射指数是0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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辐射雨并没有停。
这个季节本就多雨,而没有人工大气系统去调节气流循环和阻挡辐射,辐射雨更是肆无忌惮,踩着一地泥泞的雨水,老林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白色的雾气几乎瞬间就消弭在了护目镜上。
如果是以前,从老林和楚辞住的布里克街到斯诺朗女士的诊所只需要乘坐空轨二号线,五站就能抵达,不到十分钟。可是现在整个星球笼罩在辐射雨之中,任何交通工具都无法在辐射雨中长途跋涉,老林只好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
诊所的门紧闭,气密隔板拉上,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
老林上去按响了门铃。
“滴——”突兀而刺耳的铃声在空旷的雨幕里回响,像一阵警报。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隔着门说:“不营业!”
老林低声道:“樱子?是我,我找斯诺朗医生。”
女孩子显然熟悉的他的声音,将门打开了。
“林先生,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樱子费力的拉上气密隔板,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环形灯,只能照亮周身半米的范围。
老林简短的道:“有急事。”
“老师?”樱子往内室里叫道,“林先生找你有急事!”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秀气的身影出现在了光圈里,她问:“林?”
老林打开防辐射服,从包里将透明容器拿给斯诺朗女士,樱子将灯转过去,浸泡在冷冻剂里黏腻恶心的触手肉块毫无防备就进入了她的视线,还是打光无死角特写,樱子干呕了一声,略显狼狈的偏过头去。
“这是什么啊!”她叫道。
斯诺朗女士的眉缓缓拧在了一起,她凑近那个容器,蜜粽色的眼睛在冷光灯下好像一枚琥珀:“这是哪里来的?”
“四个小时前,”老林将容器放在桌子上,“落水集14号后街,一个流浪的孩子。”
“他现在——”斯诺朗女士骤然停顿了一下,改变了说法,声音也轻了很多,“他死了,对吗?”
老林“嗯”了一声,却没有详细展开的打算,只是道:“我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基因环。”
斯诺朗女士挺直了脊背,立刻道:“樱子,准备实验室。”
樱子连忙离开,斯诺朗女士在一旁的柜子里找了两件一次性无菌服,和老林并排往地下实验室走去。
她忧心忡忡的道:“辐射雨已经够煎熬了,如果再爆发病毒性基因异变……”
老林接上她的话:“锡林就完了。”
“这像是你会说的话,”斯诺朗女士苦笑:“但是你说的对,我们所谓的政府撤离了,他们放弃了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