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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明月奈我何(73)

梁明月轻轻一笑:“他离开时我就不想了。”

宋野松无话可说,毕竟当年他是破坏郑彦卿家庭的第三者,是他让梁明月没了爸爸。他无法直视他,转头看着床上沉睡的郑彦卿。

过了很久,梁明月听到他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说对不起。”梁明月说,他从未恨过宋野松。父母婚姻的不幸,不是他造成的,而是从床上人的不诚实开始的,从她极端的个性开始的。没有宋野松,他们也会分开的,而他的结局只怕比现在更糟糕。

宋野松听到他这么说,抬起头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嘴张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梁明月的冷静和克制超出他的意料。

此时床上的人发出轻声的□□,梁明月看到郑彦卿眼皮底下眼珠滚动,眼皮缓慢掀起。

宋野松欣喜地晃动他的手:“彦卿,你看谁来了?”

郑彦卿费力地睁开眼睛,目光在梁明月身上停留许久,才认出他来,氧气罩下的嘴唇蠕动,喊着“以乔”。

宋野松帮他摘下氧气罩,他的声音像是喉咙上被割了一个洞,带着嘶嘶的声响。

“以乔,以乔。”

梁明月听得难受,不是心理上的难受,而是生理上抗拒的难受。他不喜欢这种声音,让他想起了车祸后的梁家和。

那是他最难过的时候,因为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会因为梁家和的死去而消失。

郑彦卿艰难地向他伸出手,宋野松扶着他,急切地喊梁明月:“以乔,你来握握你爸爸的手,他想摸摸你。”

梁明月陷入关于梁家和的回忆里,对两人视而不见。

宋野松不得不再喊了一遍:“以乔——”

梁明月居然后退半步,他冷冷地看着床上因为见到他激动的呼吸急促的郑彦卿,发现面对虚弱地快要死了的他,心中既不难过,也不害怕,只有那种讨厌死亡的抗拒和不适。

如果床上躺的不是郑彦卿,换成其他人,他大概也会有类似的情绪。

宋野松急了,上前要拉梁明月。梁明月冷冽地扫过去,他停下动作,哀求道:“你握握他,好吗?他都快死了。”

梁明月依旧无动于衷。

床上的郑彦卿等了很久,看到他抗拒的样子最终放下手,眼神瞟向一边,示意宋野松做点什么。

宋野松调整好情绪,心疼地看了眼郑彦卿,从一旁的柜子抽屉里拿出一份像是合同的东西,递给梁明月。

“你爸给你的,是公司的股份转让,还有一些投资项目和房产,他都要给你。”

床上的郑彦卿渴求地看着他,喊着:“以乔,以乔。”希望他能接。

梁明月双手垂在身材,一动不动。

“以乔,你接啊!”宋野松要硬塞到他手里,梁明月偏转身体再后退半步,避开他的动作。

宋野松动作落空,举着合同求助地看向床上的郑彦卿,他正死死盯着梁明月,很快眼角垂下眼泪。

“那是你爸给你的补偿,你不拿他会难过的。”宋野松再次哀求梁明月。

“那是给郑以乔的,我是梁明月。”梁明月毫无情绪地迎着郑彦卿的目光,他看到他的眼泪和悔恨。

又如何?他记得小时候郑彦卿常常因为他学不好什么而责骂他甚至动手打他,打完了又内疚,然后会带他出去玩,带他吃好吃的,给他买很多玩具。一开始他很高兴,可是次数多了,他觉得不过是多此一举。

先给巴掌再给糖,巴掌不是他想要的,糖也不是。郑彦卿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想自己的良心能好过一点。梁明月这才察觉到心中那隐藏的恨意,不多,但足以激发人的恶意。

以前他对游日海说,找到他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既不想知道他过得好,也不想知道他过得不好。不知道他,最好。

“我要走了。”梁明月看着郑彦卿说。

郑彦卿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想要坐起,更像是想要下床拦住他。可惜挣扎了半天,仅仅在宋野松的帮扶下,变成了半躺姿势。

梁明月向他摆手:“你不要折磨自己了,你这样折磨自己只会让真正爱你的人心疼。”

说完他看了眼一旁的宋野松,果然,他已经心疼到落泪。听到他的话,宋野松看向他,眼中带着怨愤和不理解。

“谢谢你们生下我。”梁明月说完,冲着郑彦卿弯腰鞠躬。再起身时,他又说:“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现在也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你是真心希望我好,那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郑彦卿嘶嘶地哭声响起,听着很揪心,但他没有回头,就像当年郑彦卿离开时一样。

他也有了认准的人和认准的生活,他将为之努力。哪怕用理想和未来交换换取幸福,也不想借用郑彦卿的力量去获得那一切。

梁明月刚出医院,游星河打来电话,第一句便是有力无气地哀嚎:“今天终于结束了,魔鬼导演说,明天上午要对我进行一对一指导。”

梁明月问:“现在你在哪?”

“剧院门口坐着,腿好软,走不动。”游星河说。

“等我,我过去接你。”梁明月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剧院地址,催促司机:“快点。”

第46章

冬日的天黑得早,梁明月下车后看到剧院外墙上的灯光,居然是彩色的,正中间的电子屏幕滚动播放着最近的演出信息。

游星河就坐在剧院门口的彩灯旁边,被黑色的羽绒服包裹着,远望过去只能看到他没戴帽子的头,长发在夜风里飘起。

梁明月快步跑近,从背后抱住游星河。游星河受到惊吓,哎呀叫了一声,转头发现是他,嘴里嚎着:“你吓死我了!”嚎完从他怀里挣扎开。

他看到梁明月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情,看似平静的眼神里多了很多东西,不再是他看不懂的迷雾,没有犹豫和迷惘。

梁明月正面搂住他的头,用脸蹭过他他脸颊,又揉他头发,发现他头发带着湿气,不免责怪道:“又不吹干!”

游星河的眼神在他脸上逡巡观察,看了半天拉住他在头上揉个不停的手,迟疑地问:“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明月反握住他的手,嘿嘿一笑,“是啊,我已经想到怎么说服你哥不干涉我们搬出去住了。”

他笑得太自信了,游星河信以为真,差点跳起来吼:“太好了!你要怎么说服他?”

“嗯,秘密。”关键时刻,梁明月偏偏卖起了关子,拉起他往外走。

游星河哪能放过他,短短一百米路程已经撒娇耍赖假生气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梁明月好不容易将他拉到了路边,马路上车来车往,剧院对面是一个公园,门口堆着三个还未融化的雪人。游星河还在抓着他哼唧个不停,他看他头上的帽子偏了,伸手帮他慢慢戴正了,又帮他把散到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

游星河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渴望地冲他眨巴,他叹了口气,双手郑重地扶住他的肩膀,表情变得严肃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