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54)+番外
田母问:“老家哪儿的啊?”
肖以默答:“祖籍西安,现父母都在美国定居了。”
田母点头,又问:“有兄弟姐妹吗?”
肖以默答:“就我一个。”
田母叹:“一个难过啊。”
肖以默笑:“对,有兄弟姐妹比较好。”
“父母是干什么的?”田母继续。
“家父家母都已退休,现办着一个中文培训学校。”肖以默一五一十的答,不敢有任何怠慢。
田园好几次想插嘴打岔,让田母不要问了,都被肖以默眼神阻止了。
田母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接着往下问,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问题,她怎么问,肖以默就怎么答,不见丝毫不耐烦。
田母终于问道:“有女朋友吗?”
肖以默顿了下,才答:“没有。”
“要找啊!”田母劝。
田园开口:“妈,你就别说了。”
肖以默悄悄扯他衣角,田园挣脱他,求道:“妈,这是我朋友!”
田母不客气的瞪他:“就是你朋友我才说的!”
气氛一下子僵了,肖以默靠到田母身边走,问她:“伯母,你去过南城吗?”
“没去过。”田母对他还是客气的。
“有机会一定要过去玩一玩,中山陵夫子庙……”肖以默开始跟田母介绍起南城的景点,田母也顺势问下去。
田园被晾在了后边,看着两人的一高一矮的背影,他低头苦笑。谁知道坚持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田园从来都不是乐观主义者,他只会朝最坏的结果想。只要想到那个最坏结果,田园就想,还不如死了好。
小庙里来拜神的人不少,田母托着猪头放在供台上,她让田园点香,让肖以默烧纸。三人跪在若大的木雕神像前,跪拜作揖。
田母闭着眼睛磕头,嘴里念念叨叨。都是用方言俚语说的,声音不大,语速很快。肖以默听不懂,但也大概知道,是求家人平安健康。
田园端正的站在一旁,合掌低头作揖。
肖以默学了他的模样,嘴里轻轻念:“求家人朋友健康。”念到一半,他偷偷看了眼旁边的田园和田母,小声补充道:“希望他们也是,快乐平安。”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说完了竟然有些难以言说的羞涩感。
田园注视着他闭眼虔诚的样子,嘴角微勾。田母回头,就看到他望着肖以默的浅笑,默默转身,对上神像威武严肃的脸,再次闭眼合掌。
拜神结束,猪头要带回。田园准备背,肖以默拦下他:“我来。”
田母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田园帮着把背篓放到肖以默肩上,问他:“重吗?”
肖以默笑:“还好。”
田母挑了条田间小路回家,头天下过雨,一路泥泞不止。肖以默穿着军大衣背着猪头,脚上又是双田园给他找来的不合脚的大头黄军鞋,走的是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田园都要抢过猪头自己背,肖以默不让。
田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走在两人身后,看着肖以默脚底的黑泥,和脏了的裤脚大衣下摆,想说点啥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能找两人搭着一些闲话,都是关于工作的。田园跟以前一样,被问到这些,总是只言片语的回答,倒是肖以默,兴冲冲的说了一路。
刚到家,肖以默接了个电话,田园没听到说什么,因为肖以默看到来电显示时就走到外面去接电话,好像要故意避开他似的。
肖以默接完电话后就跟他和田母道歉:“不好意思,家里有急事需要马上回去。”
田母拿出留客的样子来,表示遗憾,但也没有强留的意思。
田园盯着肖以默的脸,说:“没事,有事就先回吧!”
肖以默看到他淡漠的眼神,心里一紧,但也没法多说什么。
田母麻利的备了很多年货,都是自家腌制的猪牛肉,还有一些腌菜,她让肖以默带回去。
肖以默看着田母往他车里一趟又一趟的搬货,眼角发酸。他知道,田母深爱着田园,田园也深爱着他的母亲,只是大家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爱都藏在心底。如果让田母去选择田园要选择的东西,肖以默坚信,这位母亲会选择田园的幸福和快乐。
田母让田园送肖以默到镇上,田园拒绝:“他有车。”
田母打他:“你自己再坐车回来也没事!”
肖以默知道,田园不想送他。
田园最终还是勉强的上车,说是送送他。
肖以默开着车,两人一路无言。快到镇上了,肖以默才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回?”
田园不说话,头偏向一边,望着窗外。路有些坑洼,田园的头被颠得一颤一颤的。
“我爸出车祸了,要动手术,血不够,我得赶紧回去,供他血。我和我爸都是熊猫血。”肖以默终于肯解释了。
田园转头,看看他。
肖以默淡淡笑:“怕提到我爸让你妈想到你爸,难过,也怕让你难过,刚刚就没说。”
田园的眼神变了,表情也松动许多。
肖以默空出一只手,默默拉住他的手,在手心攥着。
两人在高速路口分别,田园下车时,肖以默突然把他拽到怀里,轻轻蹭过他的嘴角。
“保重。”他道。
田园重重点头:“你也是。”
肖以默笑,摸摸他的头,目送他下车,等他走远了,才驾车驶进高速路。
田园走了很远,才敢回头。空荡荡的高速路口,一辆车也没有。嘴角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田园捂住嘴,有些难过,又有些开心,说不上是为什么。
他慢慢走到镇上,遇到父亲的熟人,是个老者,自称张叔,对方一脸哀戚的冲他打招呼,说起父亲跟他的过往,老泪直流。他不认识这个人,可是对方脸上的悲伤很真切,刚刚送走肖以默的惆怅加上父亲去世还没缓过来的伤被混杂到一起,他转过身偷偷抹泪。张叔拍他的肩膀安慰:“别哭,别哭,别哭,人都是会死的!”他眼泪抹的更快。
田园一脸凄凄的回到家,田母看到他那个样子,给他递了杯热茶,让他回屋休息下。
吃晚饭的时候,田母不自觉的就多摆了田父的碗筷,摆完了之后自己又悄悄撤下。她以为田园没看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田园端起饭碗,嚼了几口饭后,眼泪就往碗里落。
田母忍了一下午了,终于问他:“你同事走,就这么难过啊?”
田园擦掉眼泪,愣愣的望着田母。他没懂她的意思。
田母指指他的饭碗,转了话:“吃饭吧!”
除夕一眨眼就过,两个人的年夜饭,总归是冷清的。田母很快就恢复了平常样子,在外面看不出半点丧夫的悲痛样。只有田园知道,田母每天都睡的很晚,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不时起床在房间里乱走。她的难过都藏着,不想让人看到。初一那天,田母带着田园先去坟头给田父放鞭炮拜年,再去给早逝的爷爷奶奶坟头请安拜年。在路上遇到大伯和小叔,还有两个婶娘以及堂兄妹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