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温庭的后事,郝如意向乔慰辞行,目的地正是他住了三年的繁城。他要先确定范掌柜与他的伙计们是否安好,再计划今后的去处。
重回繁城,距他离开已有多半年的光景。但他走在街头,那一成不变的热闹街景,街坊四邻的亲切笑容,却使他恍若昨日曾见,那一段痛苦不堪的往事,不过是一场恶梦如今已经醒来。
“呦,这不是郝老板吗?您回来啦,家里的老爷可好?”临街杂货铺的张老板热情的叫住他,他左右看了看,才确定老张确实是同他打招呼。
“我家里的老爷?”
“哈哈,郝老板,您是没睡醒吗?您不是回您老家探望父亲了嘛?”
“哦,哦……是是。”
郝如意笑着打个哈哈,只听老张又道:“您这一趟,走得可真够久的。哈哈,是不是回去娶老板娘了?不过放心,有范掌柜在,您酒楼的生意还是那么好。”
“酒楼?”酒楼不是委托范掌柜卖了吗?郝如意随便敷衍了几句,忙向酒楼的方向赶去,果然尚未走近,就看到酒楼门头上仍挂着‘如意楼’这块黑木金字的大匾,门口人来客往,小二何启正扯着嗓子招呼生意。
“客官,您里面请,二楼有雅座……”何启正忙着送客人上楼,一回头就看到郝如意站在门口发呆,他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惊喜的一声大叫冲回酒楼,连肩上搭的手巾都抛在了地上。
“老板!是老板回来了!老板回来了!”
☆、第 76 章 失而复得
众小二扔下客人,包括后厨的师傅们全都涌出酒楼,将郝如意包围的里外三层。老掌柜范聚财挤不进去,急得在外面发狠道:“谁再拉着老板不松手,扣他一个月的工钱!”
众人这才让出一条道,将郝如意迎回了酒楼。郝如意只觉如坠雾中,大家不是应该已经分银子散伙了吗?为何酒楼丝毫未变?
“范掌柜,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一阵寒暄后大家终于各归各位,郝如意忙拉着老掌柜到清静的地方细问缘由。当初要把酒楼卖了,就是怕众人受他牵连惹到江湖中的麻烦,怎么看起来一点影响也没有?
“那时候您说您惹了大麻烦,让大家分银子散伙,我也害怕出事,就忙着找下家接手。谁知还没等卖出去,就来了一位年青公子,说是您的旧友,让我们不用担心尽管继续经营,保证不会有人来找酒楼的麻烦。然后给了我一笔银子周转,他说这酒楼是您的心血,您一定不会放弃让我们等您回来。”范聚财捻着胡子笑道:“知道老板您心地好,一定有贵人相助。现在怎么样?一切都好了吧?”
“没事了,全都过去了。”郝如意心中疑惑,急忙问道:“那个年青公子长得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名字他没说,不过长得俊秀斯文,一看就是好人。对了,他留了封信,让我交给您。”范聚财忙去取了信件,捎带郝如意留给他的地契文证,片刻回转,双手递到他的手中。“您看看,一定是您的好朋友。”
郝如意匆忙拆信,只看一眼便觉得难止泪意,颤抖着又将信合上。
“您怎么了?信有问题?”
“不,确是我的好友所留……只是我一想到他,就觉得对不起他,所以心中难过……”
那封信无头无尾,只有标明顺序的人体七处要穴,正是他冰针所刺的七处穴道。这封信,正是魍留给他解开冰针所用。
郝如意擦擦眼泪,慢慢将信折好放入贴身的衣袋。原来魍猜到我不舍得这个酒楼,只要不死必定回来,所以早早将冰针的解法留下。这些日子我心中只有乔宁,将魍早已忘在脑后,如今才知他对我如此情深意重,我却一直执着于少年时的印象,从来没有相信过他。直到他死,也没能向他道一声感谢……
“范掌柜,我要去一趟苏州!你们一切照旧,等我回来。”
无论有多大的可能,郝如意都想再去确认一次。虽然魍伤得很重,但毕竟没有亲眼看到他死去。也许魍还活着,江南首富的程家就是找到他的线索。如果能见到魍,他要认真的道谢,再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一番跋涉,现实却总是不尽人意。程家的少爷程万里虽然真有其人,却是个其貌不扬的陌生男子。再打听才知,程家是祖传的生意已经四代之久,根本不可能和劫教扯上关系。
郝如意心中惨淡失望而归,其实想也知道,就象乔宁不可能在雪崩中生还一样,魍也没有机会死而复生。就算他当时未死,但朝廷的军队随后封山搜索,他若落入赵越手中同样死路一条。
这一来一往又是月余,当他再次回到如意楼时,却发现如意楼变了样。整座酒楼张灯结彩装饰一新,门上还贴了大红的喜字。
“郝老板,恭喜,恭喜。”
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向他道喜,更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范掌柜,怎么回事?我哪有什么喜事?”
范聚财放下算盘叹了口气,“唉,老板,原来您还是找他做您的老板娘啊……算了,只要您高兴就好……”
“他?他是谁?”郝如意莫名的心中咚咚乱跳,心说他们不会是撞鬼了吧。
“还能有谁?乔三公子呗。唉,您是老实人,我是怕您今后总被他欺负,想从前……”范聚财还在啰啰嗦嗦地担忧郝如意的未来,再抬头看却发现他早已不见人了影。
“乔宁!乔宁!快出来!不管你是人是鬼,你都快给我出来!”郝如意扯着嗓子在如意楼叫了一圈,此时正是晚饭的时辰,吓得众食客纷纷交头接耳,不知郝老板受了什么刺激。
一个小二看不过去,好笑地拉住他道:“老板,您是高兴过头了?老板娘半月前来的,一直住在你们原来的房间……”
郝如意不等他说完又冲向后院,果然他的房门上也贴了大大的喜字,他推门就向里闯,却没想到门竟从里面闩着,咚得一声,撞得他额头冒包坐在了地上。
“乔宁!你在里面吗!快回答我,快开门!”
他顾不得站起,坐在地上拍着门大叫,屋内的灯火闪了一闪,有人来到门前,轻声道:“我不敢开门,我不敢见你……”
“你是鬼也没关系!呜呜……快开门!”郝如意呜呜地哭起来,门内人闻声立刻打开房门,慌忙将他抱在怀里。
“我不是鬼,如意,我不敢见你,是因为我害怕你不肯原谅我……如意,不要哭,不要哭……”说到最后,他也忍不住落泪,从抱着郝如意劝慰变成两人抱头痛哭。
“小混蛋!坏蛋!你既然没死,为什么装死骗我!”郝如意哭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事情不对,气得披头盖脸狠狠捶他。“你这混蛋和你娘一样,用诈死骗别人的原谅!你骗得我好苦!我恨死你了!”
“没有!我真的不是存心骗你!”尽管挨打,乔宁仍是抱着他不敢松手,苦着脸道:“我在雪崩中撞到山石受了重伤,又掉落了山崖,幸亏我抓到一根藤蔓,才没有摔下山底被积雪掩埋。但那时我已无力爬出,只能将藤蔓绑在身上等着人来救……我见到赵越后,告诉他我不会再入朝为官,从今以后乔宁已经死了。我毕竟有功名在身,所以他对外宣布我已死在雪崩中,为的是欺瞒朝廷,以还我自由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