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暗自冷哼，又有谁想过我的心愿。我只不过是想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生活，难道这个愿望很过份不成。

想到这里他不由挑眉看了杜飞一眼，“可这该是欺君之罪吧，你们帮着隐瞒，若被发现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

杜飞神色不变，继续道：“夏大人对我们两家有再造之恩，不管他曾经是什么人，今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我们都会忠心追随于他。而且若真有危险，以我们兄弟的武艺，也足以保得大人安全。”他说着扭头，看向沈秋的目光深遂紧迫，似要穿透他的心底。“如果沈公子真与大人同心，我们也定会保得您的安全。”

“如此提前谢谢二位了。”似是松了口气般，沈秋笑得轻松，不再与他闲话快步向集市中走去。

果然这些人都在提防着我……不过我只是为了自由，哪有闲心去害江子洲。

他看似轻松，心中实则苦闷，对街旁店铺毫无兴趣，散心般在街上乱转。杜飞毫不多言，只是在旁边跟着。

街边突然一阵喧闹，有人正呼喝着大骂：“快滚快滚，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接着就有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被人推搡着摔在路中，沈秋忍不住停下观看，却立刻变了脸色。

“三少爷？”他微怔后急步跑上前，将那狼狈不堪的男人扶起，竟然是黄家的三少爷黄天佑。

“合，合欢？！”黄天佑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颤抖着紧紧拉住他的手，立刻控制不住的泪如雨落。“合欢，合欢！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忍不住想将他拥在怀中，但看到他衣着华美，而自己却肮脏不堪，黄天佑颤了几颤，终于还是放开了他的手，情绪也渐渐恢复平静。

“三少爷……发生了何事，他们为何打您？”沈秋心中一紧，黄家家财丰厚，就算被罚没了家产，他也不该落魄如此，恐怕是江子洲暗中耍过不少手段。

“其实没什么大事，我为这家老板做了几天工，他克扣我的工钱，我找他理论，一时说不清就动了手。”黄天佑抹了抹眼泪，呵呵干笑几声。“你现在挺好的吧……我，我……”

我一直想着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可是此情此景，又能再说些什么。自己这个样子，早已不配再提喜欢这两个字……不，就算是从前的三少爷，也不配……我本有能力助他早日脱离痛苦，却只是看着他受人欺凌，甚至和那些人一样，只贪图他的身体所带来的快乐，而从未真正顾及过他的感受。

我哪里有资格喜欢他。

“我……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吃饭，先走了。”他说着扭头，逃也似的匆匆离去，但他腿上刚才被人踢了一脚，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沈秋急忙扶住他，“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杜飞走上前架住黄天佑另一支胳膊，把他的重量从沈秋那边全拉了过来。“沈公子，他是何人？”

“是我多年未见面的一位朋友，请让我送他回家。”沈秋说的坚定，杜飞看了看他的眼睛，沉默着点头。

“沈公子？合欢，你原本姓沈么。”黄天佑虽然自惭形秽，但看到他跟在身边，仍是忍不住心喜。

“我原本名秋，沈是我一位义姐的姓氏，我现在叫做沈秋。”

“是吗……这么多年，我只知道你叫合欢……”黄天佑苦笑着叹气，停下脚步从衣袖中摸出几文铜钱。“我去买些吃食，家里还有一个小的。”

到街边的食铺买了两个烧饼，黄天佑犹豫片刻，又买了一只包子，用油纸包了小心地揣在怀里暖着。回头看到沈秋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现在不比从前，能有口饭吃已经不错了。”

沈秋却没有应话，而是走上前向食铺老板招呼。“老板，切一只酱鸭二斤牛肉，再要一壶酒。剩下的包子也全要了，包起来我们都带走。”

“合欢……”他叫了一声意识到说错了话，忙又改口。“沈公子，不要破费。”

沈秋掏出银子付帐，笑容中却也显得苦涩。“你是嫌弃我这银子的来路么？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黄天佑心中一紧，手中的烧饼险些落地。难道他还是没有脱离男宠的身份？

这些年经常想起他落水时的情景，分明是他故意而为。他不愿跟随自己过稳定的生活，却做出了跳江这么危险的决定，足可以看出他不愿再做男宠的决心。可是他应该早已自由了，为何如今却仍似受制于人？

无尽欢颜 033

走过繁华的街市，入眼的房屋渐显破败，显然进入了穷人聚集之所。

“张大婶，我来接……”黄天佑站在一户小院外叫门，不知为何突然顿住了声音，扭头局促地看了眼沈秋，才又继续拍门。

不多时院门应声而开，一位年长的妇人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男童由内而出，黄天佑忙伸手将那男童接在怀中。

“总麻烦张大婶帮我照看孩子，真是过意不去。”

“什么麻烦不麻烦，你一个大男人带着小孩儿实在不容易，咱们街里街坊的，帮个忙是应该的。”张大婶说着又伸手去逗那小孩儿，“再说小思寰这么可爱，谁见了都喜欢。”

思寰，却是取了思欢的谐音。

黄天佑有些难堪的脸红，再次向张大婶道谢后，不敢去看沈秋，快步走在前面。黄思寰却抱着他的脖子不住向后张望，对着沈秋咧开小嘴，咯咯笑个不停。

“包子，包子……”

原来是看到沈秋手中的那一纸袋包子。

“寰儿，先吃这个。”黄天佑把揣在怀中暖的那只包子拿出，黄思寰立刻伸小手抱住，捧到嘴边便咬。

“三少爷，你……寰儿的母亲呢？”沈秋走上前摸了摸小孩儿柔软的头发，刚才听得清楚，他是一人带着孩子生活。

“唉……”黄天佑一声长叹，指了指前方一座不大的房舍。“我家到了，回去再说吧。”

因为他说明了是与旧友叙旧，杜飞站在门外并未进来。将酒菜摆好，黄天佑默然发呆，沈秋也一时无言，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有小思寰兴奋地抱着一只酱鸭腿，啃的津津有味叭哒作响。

虽说是叙旧，但当年的旧事又哪愿再提起。还是沈秋低叹一声，当先开口。

“三少爷，当年你对我确是好意，但我利用你逃跑……真的很对不起你。”

“不，这些年我早就想明白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我是很喜欢你的，却还那样对待你，我真是禽兽不如！”黄天佑犹豫半晌，还是说了出来，当下顿觉心中畅快不少，不由仰头灌了一杯酒下肚。辛辣的酒呛的他咳嗽了几声，激出的泪水令眼中一片模糊，对面的人有些看不真切。也只有这样，才敢直视着他。

“三少爷，我并没有怪过你。”

“别再叫我三少爷，我早已不是少爷。如果你真的不怪我，能叫我一声黄大哥么？”黄天佑苦笑着擦擦眼睛，眼神中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