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子洲！不叫小美人儿！”虽然知道他只是故意这样嗲声嗲气的逗自己玩儿，也觉得这娇滴滴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难以忍受，但江子洲仍是忍不住抖了抖，抱住他的脖子不满地撅起嘴。“合欢，你原本的声音很好听，我不喜欢你这个腔调讲话。”

合欢看着他眨了眨眼，又是一阵娇笑。“你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老爷喜欢就好了嘛。”

是，我现在只是个卑贱的男宠，所以你才不用管我喜不喜欢。江子洲气恼地低下头不再讲话，但觉得他身上清爽的气息非常好闻，仍是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愿意放开。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儿……看他的谈吐似是曾经家境很好，他的爹娘怎么舍得把他卖作男宠。唉，他不像自己从小就被买来卖去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突然遭遇这样天上地下的强大反差，也难怪他无法忍受。

夜凉风急，他抱紧怀中少年，匆匆加快了脚步。

黄府有一处名为欢喜园的院落，黄绪养的男宠都住在这里。他最爱弱冠少年，像合欢如此身材年纪的，只有他一个。只因他伺候人的功夫高明，性格也最为柔顺讨人喜欢，所以虽然他年岁渐长，但黄绪仍不舍得将他转卖他人。

回到园中，此时已近初更。合欢不愿惊动旁人，悄悄回到自己房中，把江子洲放在床边坐下，转身去衣柜中翻找他能穿的衣服。

房间不大，摆设也不多。江子洲四处看了一会儿，想到今后不得不面对的生活，不由又红了眼圈，悄悄抹起眼泪。只是一抬手却觉得被子直向下掉，似是有人在后面拉扯。他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床内铺开的被中钻出一张秀气的小脸，一付没睡醒的样子，抓着他披着的被子角正向下拽。

“你是谁？合欢哥哥呢？”

合欢端来一盘点心，同一套干净的里衣一起递给江子洲，附下身摸了摸那少年的额头。“小元怎么又睡在这里？是不是又睡不着了？”说着拉着江子洲指给他看，“这是新来的子洲哥哥，以后要和我们住在一起。”

“子洲哥哥。”小元乖巧地叫了声，收回目光抱着合欢的手臂爬出被窝。“合欢哥哥，小元想和你睡。”

江子洲饿得急了，拿起点心顾不得穿衣先咬了一口，但见到那个叫小元的少年几乎挂在了合欢身上，忍不住撇了撇嘴，连点心也没有心情再吃。虽然他看起来比自己小上几岁，但也不至于睡觉还要人陪吧。

“好好，我陪你去睡。”合欢却已将他抱起，笑着拍他后背安抚。“子洲，你就睡在我这里，我去小元的房间。”

“你不是黄绪的男宠吗，难道还需要你去哄小孩儿？”

看到他满脸不愉的忿忿之色，合欢一怔下又挑眉微笑。“我是老爷的男宠，可是谁让我身边，总有喜欢偷偷哭鼻子的小孩儿需要哄呢？”

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江子洲张口欲辨却又无言以对，撅起嘴扭过头不再看他。等听到房门声响，才知他真的把自己一个人撇在这里，已经抱着那个小孩儿离开，不由委屈的将点心扔了一地，扑倒在床上把头蒙入被中呜咽出声。

他抽抽泣泣地哭了一会儿，这日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昏沉中意识渐渐迷糊。几欲睡着时突觉床身一颤，他马上清醒过来，从被子里伸出头睁大眼睛，原来是合欢躺在了身边。

“你怎么回来了？不用去哄小孩子了？”

合欢支着脑袋侧头看他，气恼他糟蹋食物，好一会儿才哼哼两声。“哼，谁说不用哄了？这边的小少爷哭的眼睛都肿了。”

说着竟伸手拍他后背哼起了童谣，那样子真把他当做了小孩儿一般。江子洲郁闷地拱在被子里，趴了一会儿听他渐渐不再哼唱，手也缩回被中似是睡着了，便悄悄凑过手去，摸到他的手指轻轻握住。

这个爱哭鬼……

合欢闭着眼睛嘴角微挑，翻过身把他揽在怀里，在他耳边柔声道：“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吧。”

“嗯……”江子洲看着他俊秀的面容闷声应了，只觉得这个不够宽厚的肩膀莫名的令人安心，便任由他搂着自己，合上眼沉沉睡去。

合欢却没有睡意，等怀中人呼吸声渐渐转沉，轻轻放开他坐了起来。

他从枕下摸出一小瓶药膏，忍不住低声叹气。这小孩儿怕羞的要命，所以还是等他睡熟了再替他上药，省得他再难堪伤心。悄悄拉开被子，褪下他的裤子露出白嫩的臀肉，沾了药膏向臀缝间有些红肿的小穴抹去。

江子洲轻颤一下却没有醒来，合欢小心的将药膏抹入受伤的肠壁，替他穿好裤子盖上棉被。

老爷说要给他用玉势，可是他的自尊心如此强，怎么肯把那种东西放入身体中？但如果不用……如果老爷再让他侍寝，恐怕还会受伤。唉，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否则只能害了他。

他长长地叹气，重又躺下。既然已落入这般境地，就只能把身为男人的骄傲与自尊全藏起来，才有可能熬到出头之日。

合欢向来早起，天刚亮便梳洗已毕。看到江子洲仍然睡得昏沉，他悄悄打扫了地上摔碎的点心，又去隔壁看了看也未醒的小元，才活动活动筋骨，离开了欢喜园。

园外打扫的仆人看到他，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啐了一口远远避开。合欢也不在意，仍是满脸笑容，溜溜达达地转向厨房。

“徐婶，早饭好了吗？”

“合欢？饿得等不急了？”徐婶放下手头的活计，笑着指了指桌案。“小公子们的早饭都备好了，一会儿就给你们送去。”

合欢翻开食盒看了看，凑到徐婶跟前笑得讨喜。“徐婶，再给添一碗鸡蛋粥嘛。”

“又有人受伤了？”徐婶一怔下脱口而出，立刻又觉得失言，忙笑着打哈哈。“是哪个小子的馋虫又犯了，却总是让你来讨。你稍等，马上就好。”

她立刻拿出鸡蛋到锅台前忙活，心中一阵难过。欢喜园的那些少年看着过得光鲜，其中的苦楚又有多少人知道。老爷喜新厌旧，买来的少年留在园中没有超过一年的，但合欢却已在黄家呆了整整三年。每当有人受了难以启耻的伤，他就会来要些能补养身体的流食，像兄长般对他们体贴照顾……可是，又有谁来照顾他呢。

“合欢，你今年多大了？”

“嗯……总该有二十了吧。”合欢抓了一把花生仁，仰起头向嘴中抛。

“哪里会有二十，记得你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还不到我下巴高，那时顶多十四五岁。”

“哦？嘿嘿……我现在比徐婶高了一个头了。”合欢笑着抓抓头发，“都是您做的饭好吃，我才能长得这么快。”

“说起来你也不小了，今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在黄家耗着吧？”徐婶看着他心中酸涩，这孩子连自己多大年纪都不知道，不知小时候吃过多少苦，每天却还是乐呵呵的笑脸迎人。

“是啊，不能总在黄家呆着。也许有一天，老爷能大发慈悲的放了我……那时我就去讨个老婆生几个娃娃……嘿嘿。”合欢笑着掩饰心中的苦楚，指望黄绪发慈悲放人根本不可能，等他厌倦了自己，只会再被卖入别的地方。若想离开黄家……逃跑么？但想到如果逃跑被捉会有什么下场，却实在没有勇气再去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