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洲仍是不闻不问，缓缓弯腰，将沈秋抱出棺木。“小秋，你怎能睡在这里，连床被子都没有……看你身上冷的，我马上带你回家，要赶快暖一暖……回去先洗个热水澡好不好？”

“夏大人？夏大人！”

看不到旁边有多少人唤他，他只是抱着沈秋向外走去。像是害怕吓到他一般，轻声与他说着悄悄话，那痴迷温柔的目光，任谁见了，都能看出他与怀中人有着不寻常的情意。

齐焰与杜飞哪能眼见他就这样抱着一个死人走到大街上，两人默不作声地扶住他，一人悄悄点了他的昏睡穴，另一人则接过了沈秋。

“我家大人悲伤过度，昏了过去。我们先送他与舅老爷的尸身回去，还请大人帮忙装殓了成管家，送回侍郎府上。”

唉，夏大人一定很伤心，他府上本就没有多少人，如今转眼间就少了两条性命。刑部官员点头应了，他们抬尸体来的那口棺材，倒正好用上。

“小秋，小秋……”江子洲昏睡中醒来，竟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四下里到处呼喊寻找着沈秋。

“大人！沈秋已经死了！成管家为了保护大人，用鹤顶红毒杀了他！”齐焰实在看不下去，把他拽进一间屋子。

“您看，我们为他把灵堂都设好了，您快点清醒过来，他已经死了！”

被拖着进入一间满是白色的房间，他脚步踉跄，仰起头四周看了一圈，却觉得到处都白花花的刺眼……不，不只是眼睛，心也被刺得好疼，疼的要裂开了……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去找小秋！

“小秋，你在哪里？”

他转身便又向外走，杜飞急忙将他拦住。“大人，您醒一醒，他哪里也不在了，他死了！您来看，这里只有他的尸体！”

说着拉他走近灵堂正中摆放的尚未钉起的棺材，必须要让他清醒过来，长痛不如短痛，否则他怕是真要痴傻一辈子！

“不看！我不看！那里面不是他！”江子洲拼命挣扎起来，却被杜飞硬按在棺材上，正对着里面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

“小秋……小秋……”颤抖着伸手去摸，指尖所触，没有一丝温度。

死了？他真的死了？是不是从此再也看不到他美丽的笑容，听不到他温柔的声音了……

那个死字重如千金，压的他喘不过气。他似是突然明白过来，手掌僵住再也无法移动，呼呼倒气般抽搐几声，终于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把沈秋从棺材中捞出抱在怀里，紧拥着他蜷成一团，嚎啕痛哭。

齐杜二人这才放心，谁也没有劝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发泄心中的痛苦。

我只是爱你，只是想与你在一起，为什么你会死！为什么……

是我，是我害死你的，如果我没有把你再捉回来，你怎么会死！我竟然害死了我最爱的人……小秋，小秋！

悲痛与自责让他止不住哭声，直到眼泪流干，声音嘶哑的只能哀哀低叫，他却仍然抱着沈秋瘫在地上，死也不肯松开紧拥着他的手臂。

“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两人满面愁容，原以为他哭够了就会慢慢好起来，谁知他却丢了魂般哭起来没有尽头，不由都上前劝他，但劝了他大半天却也毫无办法。

不然再把他弄晕，趁他昏睡时把沈秋偷偷埋了……二人互望一眼，同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他连沈秋的最后一面也无法看到，恐怕他真的会变成疯子。

正没有主意时，外面却突然传来呵呵的傻笑。他们心中一惊，今日混乱中没人照看傻姑，若她跑出府去走丢了，不是又要一番麻烦。

齐焰留下照看江子洲，杜飞走出灵堂，却看到傻姑由外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位面色阴沉的男子。

“谢先生？您怎会到此？”

“吃，吃……”傻姑笑着啃咬手中的芝麻饼，原来她饿了又无人送饭，便一个人摸出了侍郎府，好在遇到谢黎将她送了回来。

谢黎看也不看他，直直走向灵堂，他急忙相拦。

“谢先生，请留步！”

“哼，你要看着你家大人哭死过去吗……”谢黎这才瞥他一眼，杜飞心头一亮，暗道他恐怕早已察觉了大人与沈秋的关系，但他既然从未宣扬，想来他并无意以此来为难大人。他既是神医，如今倒不如让他试试，也许他有办法劝得大人想通。

于是恭敬地引他进入灵堂。

江子洲此时已经哭不出声，只是抱着沈秋抽筋般不停哆嗦。齐焰惊慌的在一旁相劝，却怎样也拉不开他死紧的手臂。

“夏大人，他已经死了，你还不肯放了他吗？”

江子洲仍然颤抖着没有知觉。谢黎冷哼一声，快步上前，掏出一枚银针在他后颈风池穴扎了一下。他的手脚一阵抽搐，再也抱不住沈秋，怀中空空的空虚感使他猛然清醒过来，却看到沈秋已被谢黎抱在怀里。

“放下他！把他还给我！”他嘶吼着跳起向谢黎扑打，齐焰杜飞忙将他拦住。

“是你害死了他，你还有脸再留下他吗！”谢黎退后一步，满脸不屑的冷笑。“他要的是什么，难道大人当真不知？”

“我，我……”他要的只是自由，我岂能不知！可是我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让他实现……我哪里配爱他！

“你留下他的尸体又能怎样？不久后也只会化为一堆白骨。他如此艰辛地才活下来，却被你轻易的害死，他在阴间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原谅你……”谢黎笑的阴森冷侧，但低下头时，却隐不住看着沈秋的那一缕柔情。“他死了也不会愿意留在你身边，是你毁了他所有梦想与希望……我要把他带走，让他死能瞑目。”

无尽欢颜 047

江子洲虚脱地站立不住，见他抱着沈秋离去，想追上去竟然迈不动步子。

“不！把他还给我！不要，不要！你们快去追！让他把小秋还给我！”

谢黎回头瞥了他们三人一眼，“如果不想你家大人就此发疯，就不要拦我。”

心中却道，疯了最好，自作自受！

于是齐杜二人只是扶着他，不顾他疯狂的哭叫，默默看着谢黎离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帮我！”江子洲软软地跪倒，抱着头伏于地上。

“大人，长痛不如短痛，您想开些吧。”

“我们兄弟虽不知您有什么过往，但却看的清楚。成管家是为了您才毒死沈秋，而且还赔上了性命……您若再这样下去，怎能对得起他的牺牲？”

“呵呵……为了我，说的真好听……”江子洲伏在地上的肩膀不住颤抖，竟呵呵地笑了出来。“你们，是知道的吧……你们知道阿成要毒害小秋，却不闻不问……不，也许你们就是帮凶！滚！你们给我滚！”

齐焰跪在他旁前，心中惨痛。“大人！我们兄弟早已发过誓，对您誓死追随！不管您说什么，我们也不会离开您！”

“大人，我们并不知成管家会毒杀他。但您对沈秋，确实痴迷的已入魔障，就算成管家不动手，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动手……”杜飞说到这里心中一跳，声音不由微变。“成管家的鹤顶红……应该是向谢黎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