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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其(10)

不再迟疑,将朱漆盘端起。然后低头,等待下文。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等到席若将左边未批好的折子依次朱笔御批,搁置右边,很没有帝王形象的伸个懒腰,开口吩咐张德进来时,谢归其的胳膊已经如灌了铅般,重若千斤。额头上不知是累出的汗还是冷汗,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席若满意的起身,唤了张德去里侧的书架寻本书消遣。

两人消失于层层书架中,谢归其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忙不迭的揉着胳膊。好一些了,站起来忿忿的踢了龙椅一脚。这一脚刚踢出去,里面就传来了动静。心中一慌,端起凉茶一口饮毕,复又端起盘子规规矩矩站好。

张德跟在席若身后,捧着几本书,看到谢归其急忙眨眼。谢归其不明白,张德今天眼睛怎么了,进沙子了?今天没什么风啊。

耳边听到一声冷哼,绝对比外面的气温还要冰。谢归其一哆嗦,站的更加笔直,头低的不能再低,眼睛却控制不住的往席若身上偷瞄。只见席若嘴角抽了抽,不知是憋着笑,还是忍着怒。

☆、撒娇

“午膳在御书房用,吩咐下去,弄些清淡小菜,熬些补汤即可。哦,对了,御膳房不是有位御厨熊掌做的不错,烹制几样,朕要尝尝。”

“是。”张德应声,告退前还不断的冲谢归其使眼色。

谢归其正忙不迭的偷瞄席若,确定自己有没有危险呢,哪里顾得上张德。席若好像没有察觉到他偷懒的举动,可是奏折批完了,又开始安静的读书,一点要原谅他的意思都没有。

可怜他的手脚啊,不一会就如万蚁噬咬,又麻又酸。自己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一个茶杯能有多重,才两个时辰不到,就支持不住了。想当年……

想到这儿,突然鼻头一酸,眼泪随着汗水啪嗒的往下掉。还好,还好,看不出来是什么,已经落魄如此,不能再示弱人前了。

门外宫人高声通报:“大理寺卿夏尔容求见圣上。”

席若合上书本,没有立即答话。起身,走到谢归其旁边。

高大的阴影投射下来,害的他吃了一惊。有双细长的手,托起了他的下巴。还兀自愣神中,一张俊脸逼近,唇被什么碰了一下,触感柔软。

“啊”。等他明白过来,大叫一声后。席若吐出红色小舌,舌尖上沾着一片茶叶,不是雀舌还是什么。舌头打着旋,缩回口中。席若仿佛吃到了珍馐美味般,神情满足的嚼着。

“你……”谢归其很想骂脏话,居然轻易的被吃了豆腐。呜呜,在军营的时候,听到士兵骂脏话顺溜的往外蹦,可他从小学到的严谨礼仪让他张不开口。

席若受不了他那一脸委屈的样子,跟吃了多大亏似的,不就是唇挨了唇一下么,至于么。脸色一沉,君王的威严就摆出来了:“放肆。”

使劲咬着唇,要忍,必须忍。一定要见到父亲,问问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底是为了什么。眼前这个人,不再是疼他入骨的太子哥哥,而是冷血无情的天下之主,是很有可能成为他仇人的人。

一弯膝,腿骨“咯吱”响了一声,不是断了,是站的太过僵硬,猛地一曲膝,加上昨日冻了不轻,骨头应该是轻微错位。

顾不上痛,谢归其双手稳稳的撑着漆盘,伏身叩首。

席若冰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在朕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朕罚你是给你机会,你若不要的话,哼。”

谢归其一急,一手托着漆盘,一手拉住了席若龙袍的下摆。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汽氤氲,睁大了委屈的望着他。

叹了口气,都将弱冠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不是战场上的鬼见愁么,不是尖酸刻薄的纨绔子弟么,为什么总要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不能心软,千万不能心软。想要让他雌伏身下,就必须毁掉他能站起来的一切希望。指甲深深的埋入掌心中,用疼痛来提醒自己理智。

席若抬脚,避开心窝,踢在谢归其的肩处,不轻不重,伤不了身,却也足以将人踢到在地。

谢归其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半年来,虽然席若变了很多,对他残忍、冰冷,但至少在他难过或是受伤的时候,还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温柔来。他晕倒在雪地里时,不是还抱着他为他暖身哄他吃饭么。为什么,现在他都这样哀求着看他了,还是得不到一点柔情。

席若知道自己做的有点狠了,不过也奏效了。要征服心高气傲的谢归其,已经有了半年的过渡期,现在要开始加速了。他不想等了,也等不及了。哪有肉放在嘴边,却要憋着不吃的道理。

一个月,定要让谢归其心甘情愿的爬上自己的龙床。

强忍下不舍,道:“站起来,朕要召见大臣了。”

夏尔容来其实也无事,东拉一句,西拉一句。最后被席若极度不耐烦的赶了出去。夏尔容委屈:“圣上,您不留臣用膳么?”

席若温和一笑:“朕的银子都捐灾区了,哪里还管的起夏爱卿的饭。朕好心提醒爱卿一句,趁着时光闲暇,赶紧的修生养息,到了忙时,说不定连吃饭睡觉的空闲都没有了。”

夏尔容道了声“遵旨”便退下了。走时瞅瞅谢归其,觉得好生奇怪,怎么谢将军今日呆愣愣的,跟柱子似的,一丝生气也无。

随后,张德进来传膳。

席若将人都赶了出去,拉过傻了一般的谢归其,让他给自己布菜。谢归其目光直愣,也不看菜,筷子碰到什么,便夹起来,丢到席若的碗里去,席若不喜欢的菜夹了不说,竟把盛汤用的银勺也夹到了席若的碗里。

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一把拉过谢归其,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轻咬他的耳垂一口,笑道:“怎么了,被朕吓傻了么?”

呼出的热气打在谢归其耳朵和脖子上,谢归其蹦的老高,跳出席若一丈以外。

席若也不恼,笑呵呵言道:“看来朕这半年还是让你吃太多了,废了你的内力,居然还能使出轻功来,是不是得打断了你的腿,才能乖乖的让朕放心。”

谢归其听的害怕,慢吞吞走回桌前,手颤啊颤啊的把勺子夹出来,又放了席若喜欢吃的菜进去。

“搬把椅子来,坐我旁边。”

正惴惴不安胡思乱想着,猛地听了这话,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钻进自己耳朵里的话是:拿把斧头来,把腿砍掉。一时间面色煞白,冷汗淋漓。

席若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反思过来,知道抽鞭子的效果确实不错。只有谢归其从骨子里有了惧意,再往他嘴里塞糖,他才会对自己的好产生迷恋和依赖。

所谓物以稀为贵,所谓吃尽苦而知甘甜。以前,把他捧在心头小如珍如宝,心翼翼的呵护着,哼,这份真心,换来了什么,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满不在乎和理所应当。

现在就要告诉他,从前满不在乎和理所应当的那些东西,如今却是求之不得和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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