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岛(11)
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出门了,我仿佛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阳光稀薄,云层厚重,出租车司机很能侃,一路上天南地北的和我侃到事务所门口。
在办公室见到胡老大满面春光的,我立马递样稿给他和黄立明。简单汇报了下这两个月是怎么隐姓埋名的赶剧本,他也都露出同情之色。不过最残酷的现实是我仍然不能休息,他们看完稿就要开定稿会,我的头嗡的一声炸了。早知道压到20号再交,还能休息几天。
从以前开会的经验来看,定稿的会议应该会更加议论纷争,这类喋喋不休的口舌之战常常令人筋疲力尽。
胡老大看到我苦闷的表情拍下我的肩说:“小同志革命尚未完成啊,仍需努力。”
我点点头,当然不敢说个不字。总感觉如今胡老大对我的看法有所改观,心里挺乐的。毕竟和自己上司处得不融洽是职场最郁闷的情况。
吃过晚饭我和秦秦带着小春卷一起到楼下的街心花园溜达。花园里溜狗的人很多,四处是小狗和追跑玩耍的小孩子,一派祥和。我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感觉如此平和,终于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我在楼下的影碟店买了几张压缩DVD,都是我想看的片子,久违的清闲。
正走在路上突然收到张小丰的短信:“莫非你和蔡澄新在一起?”
有点莫明奇妙,我觉得张小丰应该不认识澄新才对,就是知道也不应该把我和他搭在一起,我可从没跟他提起过和澄新关系要好,这是吹得哪门子的邪风啊~我只好问个明白,“没有啊。我正和秦秦溜狗呢。怎么了?”
结果半晌了他才回:“我们组的人看到蔡澄新做一个电视节目的,他可一直在说和你的关系不一般呐,你是不是在和蔡澄新拍拖啊?”
看着这一窜字,我哑然失笑。
把电话拨回去,他迅速接起来:“喂,我只是问问而已。”他迫不急待的解释,我心里能清楚的感觉到他那点的细微变化。
“我还以为你问我现在和谁在一起呢。你紧张什么呀?”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确实是个性质恶劣的人,一旦居高临下可以控制局面就会忘记分寸。真是白读了古人书,不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一听到他吃醋的声音,我就想逗他。
张小丰,你究竟知不知道,爱的表现最终归咎于忌妒。
“难道我不应该紧张么!真是的,他说你们以前一起写东西,旅行,说你做东西好吃。这不摆明了关系已经很不一般了吗?”
“你知不知道澄新住在什么地方?”
“我又不认识蔡澄新,会怎么知道他住哪里。”
“他住在我家前面200米不到的小区里,你说我要是和他有什么,我用得着跟他这么变态的在一条街上买两套房子么?”
“哼。反正你们很可疑。”没想到张小丰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和他平时的风格完全不符,我心里五味俱全,是有点乐,但是为什么还会有点惆怅的感觉呢。
“你那边,戏怎么样了?”我换个话题,不想和他继续讨论感情问题。
“马上杀青了,在天津做最后两个场景的拍摄。”
“嗯,那我等你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说完了像自己咬了舌头一样,半晌没缓过来。
“好啊,回来我要吃你做的东西。”
我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他和我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不停的提醒自己要理智。
秦秦好奇的问我:“刚才谁啊?”
我皱着鼻子一笑:“一个男人。”
“你谈恋爱了?”
“没呢,谈了还能和你在这里买DVD看?”
秦秦半信半疑的看着我,用党和人民那般的雪亮眼睛审视着我那话的可信度,不过我真是没恋爱,又有什么好心虚的。呵~
到了晚上我却觉得自己仿佛有时差一样,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三次从枕头下面把手机摸出来看时间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发信息给张小丰,可是这个时间他在干什么呢,睡觉还是……说不定正在跟他们戏的女主角亲热呢,想想我就莫明烦躁。我这是妄想症吧,于是起来喝白开水,上网。漫漫长夜,只听得时钟滴滴嗒嗒的乱响。
看电视的时候突然想起张小丰提及的澄新的访谈,我就好奇了他到底说了什么能无风三尺浪。于是发信息问他是什么台的访谈,什么时间可以看。他告诉我是浙江台录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
问了秦秦这个澄新的铁杆粉丝,她果然知道什么时候放。
晚上十一点,我,秦秦和春卷一起坐在电视机前面看澄新的访谈重播。这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们全家人一起看新闻联播的情景。
原来那访谈不是个人专访,是做了两个人的联访,另一个人就是最近刚出了一本新书,首印就几十万的少年作家何亦柒。据说此人比我与澄新还要小上一两岁,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现在风头可比澄新还健得多,号称要颠覆文坛芸芸,总之听起来像一个热血青年。我觉得哗众取宠,但是一夜成名的人总是有些本事的,我并不小看他。
我转过头问秦秦:“你看过何亦柒的书没有?”
结果她居然用很鄙视的口气说:“看过啊,他哪配和我们蔡澄新齐名啊,整个儿一个□……”
秦秦一向是十分理性的,如此有感□彩的评价一个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禁对这个何亦柒更加感兴趣。现在能与澄新齐名,将来说不定能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澄新在访谈说的话在我听来到是没什么,都是些实话,可是外人一听保证往不正常的方向联想。没意思。
我问秦秦借了何亦柒的小说看,用了三个多小时仔细看完,我突然产生和秦秦一样的愤慨情绪。不就写点高中学生拉个小手亲个小嘴的恋爱故事么,结构文笔都很普通,现在的读者是个什么审美呀,没见过小孩儿写长篇么,出来一个就是神童、天才。我看电视里何亦柒黑瘦黑瘦的像个竹竿,说话也挺顺和,没想到写点东西这么幼稚。真是丢尽了少年作家的脸。我点一支烟,感慨万千……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对于文坛来说,一个矫情的时代终于来了,我们都无一例外卷入其中。
一早收到胡老大的招唤便冲到公司去开会。我到的时候正巧碰见看黄立明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于是问他怎么了。他没好气的告诉我刚才因为剧本修改的问题和胡老大争执起来,现在余火未平。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胡老大现在情绪也好不了多少,我今天凶多吉少。
果然,一进策划办公室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我一直“嗯,嗯”的听胡老大数落完我的剧本,心理特郁闷,真的有这么差么。
其实我也知道写得不是特别满意,可是也没有他的这么一无是处吧。哪晓得我这么小小郁闷一下眼泪就刷的挂在脸上了。我很想解释我真的只是有点郁闷,不是难过。可是胡老大看我一哭就没辄了,立马挂着极其僵硬的笑脸说:“我是从很专业的角度在审查,也没有那么差其实,只是初稿,还可以修改嘛,不要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