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岛(39)
我在马路牙子上接起来,谷鸿震疲惫的声音传过来,他叫我:“双喜,你在哪?”
“回家路上。”
“我来上海了,你出来见见我,有时间的话。”
“好,你在哪住?”
“花园1803。”
我平静的挂了电话,招手拦车往卢湾去。车里的冷气打得很低,夏天又来了,我回国都一年了。从北京到西安到上海,展转,但是仍算不上漂泊。工作安定,朋友日增,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有一种特别孤独的感觉,仿佛浸透在骨子里了。
原以为我回来,只是暂时的不适应,现在才发现,时间过得如此快,它等不到你的适应了,它什么都不等待,你能去追着它,甚至用一生追逐。
站在房间门口,我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竟然早没了刚开始的激动和不安。
他应声来开门,拥抱我,温暖的手掌在我的后背来来回回的抚摸,像是对一只心爱的猫。
“你怎么来了,戏怎么办?”
“我就是想见见你。”
“原来你也会做这种事情,给人留把柄怎么好?”
“人总是要冲动一两回的。”
“你不问我和李季怎么回事?”
“他中午的采访我看了,之后他又给我打了通电话。所以我才急着来见你。”
“听说,卢熹去组里了?”我尽管很不想提,但是这个敏感话题我来讲比他来讲,似乎来得妥当一些。我不想他给我解释什么,那毕竟是勉强的。他们是夫妻,这一点谁都不能辩驳。
谷鸿震沉默了好一会,那时间流动得很巧妙,我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心头究竟在计较些什么。
“我随便问问,真的。”
“你让我觉得对不起你,双喜。”
我笑一下,还能说什么呢?这天下的话都给男人说尽了。
谷鸿震握着握的手,很亲热,却让我轻易的察觉出他的犹豫和焦灼,看样子,肯定是有更不好的消息,并且与我与他都有关系。
我侧过头问他,“有事?不顺利?”
“呵呵,这事我确实有点为难,你知道卢熹去组里干什么吗?”
“她不是和你去谈离婚的事么?”
“如果只事这个事,我也没这么为难了。你还记得之前微明那个角色么,那是后面才出来的一个配二,卢熹来的时候,说她要上这个角色。把原来的林琅给换下来。”
“这怎么可以!?”
“但是她已经同林琅那边讲好了,公司上头也愿意换她,只要我同意。他们都觉得我应该没什么理由反对,所以我才觉得憋屈。”
我忽然有些气提不上来,觉得卢熹这不是在向我宣战么,他还事她的男人,她想说。
“双喜……”
“谷鸿震,你事导演,要谁演是你的事,不过那本子,可是我写的,你改的。我一直觉得那东西像我们的缘分一样。说到底,我能对你产生不一样的感觉,也是因为看了你改的本子,我觉得你懂我。你现在要换谁,我没意见,只是,我心头不舒服罢了。”
他见我有些激动,于是安慰我,“双喜,你不要难过,我不答应就是。”
我忍不住冷笑,那讽刺像一把刀向谷鸿震甩过去,但是他还是硬生生的接下了,我低估了他的气量,或者说他处理女人问题的冷静。
“事情不会再糟糕了,我也是怕影响到戏,不过想来我和她离婚的是,也是纸包不住火的。我直接告诉你,不是要你让步,双喜,我只是不希望你从报纸上去看到这些事情,我想亲口告诉你。”
我果然被他的话软化了一些情绪,不过,很多东西,我最讨厌与人争夺。所以对于这段感情,我总是再迟疑,再考虑。现在却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要事有李季那种爱的勇气,也许我这一刻就没有这么煎熬了。
“我不会让你难过的,双喜。”
“你已经让我难过了。”话冲口而出,我在这个男人面前还事太任性,仿佛料定他会买我的账似的。
“对不起……一开始,我们都知道有难度,双喜,不要放弃。好不好?”
我感觉到他紧紧捏着我的手,这一瞬间,让我说什么好……
这一场没有展开的争执,最终消弭在他的沉默之中,我甚至感觉不到谷鸿震这一刻的心情,他肯定是为难的,每个阻扰都是让人为难的。但是,有时候人最难面对的却是自己为难自己。
我站起来,拿了手袋说:“我先回家了,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一早的,我得赶回去。”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吧,不应该跑这一趟的。”
“不见到你,我不踏实。”
“不要太为难自己了。”这话我在舌头底下打了几个转还是说出来了。
“嗯,今天一定要回去么?”
我犹豫了一下,实在觉得没什么心情,于是说:“我得回去,要不和我妈不好交代。”
“打个电话,留下来吧。”他坚持着,我也坚持着。仿佛还在继续我们刚刚的一场战斗。
“不了,我妈可是尼采,在家里。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我懒得再跟她解释。”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
“送什么送,你快休息吧,一脸发青的,明天一早还得去机场。”
“你注意安全。”他也不坚持,看样子真事累了,心累。我又何尝不是。
打了车往家里走,上海的灯红酒绿不亚于北京,甚至带着一种很私密和奢华的气质。我听着电台里放莫文蔚的老歌,心有感慨。
我听得出神,忽然听到司机提醒我说:“小姐,你手机一直在响。”
我恍然大悟,连忙接了起来,是苏晴,看来她是知道谷导来找我了。
“怎么一直没接电话,老谷到了没?他手机一直关着。”
“到了,我刚见过他。”
“你们在一起?”
“没,我在回家路上,怎么了?”
“小心一点,组里的人知道他去上海了,有人给外面透了风声。”
“啊——”我始料不及,回忆着刚才有没有什么让人抓住把柄的行为,似乎是没有的,至少只在房间见了他。连酒店大堂他都没去。
只怕是有人如果去查酒店进进出出的人。我心头起了一阵寒意。
苏晴见我一直不说话,才又说:“不要怕,该来的,挡不住。”
“我知道。”
“双喜,你好不好,最近我一直忙,也没怎么联系你。”
“还行吧,我下车再打给你,马上到家了。”
“不方便?”
“嗯。”
“那好,我等你电话。”
等回到自家小区的走廊里,我才给苏晴把电话打了回去。她迅速的接起来,声音很低,我这才回忆起来刚才与她通电话的时候她的情绪似乎就不太好,可惜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件事情上,没有注意到她。
于是我问她,“苏晴,你怎么了?”
“我?我没什么啊。”
“听你语气我就知道你有事,怎么了,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