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仁明站起来往卧室走，却忘了裤子已经挂在脚踝那里，一迈步就一个趔趄，旁边没东西扶，活活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崔仁明呻吟着，偷偷地回头看。戴齐身子不摇不晃，不偏头不回望，继续擦地。
崔仁明咬咬牙，爬起来，脱裤子，脱了裤子脱衣服，丢了一地，继续往卧室里走去。不仅仅是刷牙洗手这么简单，恐怕还要洗个澡……三次机会……我给你三次机会……之后，就不会再原谅你了……戴齐可真是个呆子，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啊，不能这样说，其实那次跟钢球怎么样的时候，还没有跟戴齐真正好呢，而且那时候自己是被戴齐抛弃了……三次机会……呆子……最爱我的人，是你吗？因为爱，所以苛责，而你的爱中，其实也有宽容吧。可是如果自己利用这个宽容而放纵的话……老太爷会从棺材里跳出来的……呃，没有棺材了，老太爷已经化成了灰。爷爷说已经撒到了湘江河里。
崔仁明揉了揉眼睛，鼻子酸得要命。戴齐，怎么着，你都不会离开我吗？就算我出轨了，就算你伤心又害怕，你还是会选择原谅我吗？猪头，我这个人，怎么值得你信任啊。我就这么一浪荡子，这么一……那啥的……
卧室中消毒水的气味更加浓厚。崔仁明担心地看了看床，还好是干的，当然床罩和被套已经换了。崔仁明准备去摸摸床罩，又停止了，如果戴齐知道自己用没有洗过的手碰了床单的话，恐怕又会默默地换了吧。
进了浴室，崔仁明傻眼了。
洗脸台里装满了水，口杯中装满了水，还有浴缸，诺大的浴缸中也装满了水。水没有冒热气。放了很久了吧？等着自己一回来就让自己做好清洁吗？浴缸旁边放了熟悉的灌肠用品……
崔仁明一哆嗦。这个，是要把自己从里到外都清洗一遍吗？他看着浴缸，有点晕。回过头到洗脸台，手伸到水里面。水已经凉了，水质很奇怪，让手感觉很涩，还有些刺激皮肤。水杯里的水……崔仁明端起水杯嗅了一下，刺鼻，84消毒水的气味。再回过头，脚伸到浴缸当中，水冰凉，水质非常刺激。
崔仁明呆了，傻了，郁闷了，愤怒了。这一浴缸的水，不知道放了多少的84！一瓶，还是两瓶。墙角那边，有一个消毒水的空瓶子。
他张开嘴要喊戴齐，你他妈的给我滚过来，竟发不出声音。消毒，消毒……妈的个臭洁癖，死洁癖，王八蛋洁癖。
崔仁明拼命地让自己深呼吸，吸入的，却都是呛鼻的气味。
戴齐冲了过来，把他推到一边，伸手到浴缸中，扒开塞子放水。然后又转过身，再一次把崔仁明扒拉到一边，把洗脸盆里的水放了，开了水冲洗，把口杯中的水倒掉，稀里哗啦地清洗了一番，再次把崔仁明推到一边，转身，看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完，开水龙头放热水，趴在浴缸上面拿刷子使劲地唰。
崔仁明赤裸着身子，发着抖——气的，吓的，还有冷的——再次看到了戴齐的屁股在他的眼前晃悠。他觉得自己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不管说什么，他都已经对戴齐造成伤害了，而且他自己，差点也被伤害了，还怪不得戴齐，只能怪他自己。
“对不起……”崔仁明低声说：“对不起……”
戴齐顿了一下，继续清理浴缸，等差不多没有什么气味的时候，堵上出水口，慢慢地直起腰，看热水逐渐注满浴缸。然后伸手拿了沐浴露，倒了一些放在水中，用手搅拌了一下。泡沫起来了。戴齐又拿了一个瓶子，浴盐，倒了一些放在水里，又搅拌了半分钟，直起腰，挺直胸膛，走出浴室。
崔仁明看着戴齐僵硬的背影，眼泪哗的一下掉了下来。这个死戴齐，谁说他是呆子的？就算是呆子，这家伙偏偏掐住了崔仁明的七寸。
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只脚伸入浴缸。水刺痛了他，害得他忙把脚收回。眼看着戴齐放水的，水中放入的应该是让人舒服的东西，为什么脚会刺痛呢。
原来已经冻麻了。
崔仁明再次踏入浴缸，站了几秒钟，然后慢慢地坐了下去。身子在热水的浸泡下暖和起来，眼泪却源源不断地流淌。他呜咽着捂住了脸。
三次机会……他死活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都准备好了戴齐会大吵大闹，甚至会离家出走。即使是那样，崔仁明也不会如现在这么慌乱。戴齐是什么样的人，不仅仅是他清楚，认识戴齐的人都清楚。他就像任何地方的一部守则，一部法规，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要这样做，不要那样做，否则，我将转身离去，永不回头。
戴齐应该是那样的人。其实一路上崔仁明都在慌乱，而且越来越慌乱。万一戴齐要跟他分手，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是，有很多朋友，跟戴齐共有的朋友。是，他们也许会帮忙。但是戴齐一定不会听。
可是都比不上此时的这么慌乱。崔仁明知道，自己永远都不能风流了，都不能招蜂惹蝶了，因为最爱他的，是戴齐。
其实男人的类型多得很。崔仁明知道其中的大多数，也品尝过他们的滋味。可是再如何销魂，都比不上此时，在温水里泡着，暖洋洋的，家里那个人，即使痛到了极点，也会说，三次，我给你三次机会。
崔仁明狠狠地揉搓着脸，往后躺下来，靠着，看着浴室的墙壁，使劲地眨眼睛。
水温暖地荡漾着，舒服，安逸，闲适。在这个家里，他和戴齐共有的家里，有个词，叫做安全。不会被离弃的安全。崔仁明以为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安全。
戴齐走了进来，看着崔仁明。崔仁明侧过头，看着戴齐。
戴齐的脸上还是木无表情。崔仁明咧开嘴笑，像个白痴。
戴齐拿着崔仁明的口杯，接了水，又挤了牙膏放在牙刷上，端着口杯，拿着牙刷，到崔仁明跟前，递给他，说：“十分钟。”
崔仁明坐了起来，接过东西，头伸到浴缸外头，开始刷牙。
戴齐拿了手表，站在旁边看着。
十分钟过得非常慢，很慢。崔仁明吐出的泡沫中有了血色。他没有抬头，继续刷牙。
戴齐继续看表。
时间到了。戴齐说。
崔仁明把口漱干净。戴齐接过了口杯和牙刷，转身放在洗脸台上。
戴齐脱下长袖T恤，丢在旁边的桶中。
崔仁明吐了口口水。牙龈出血了，口里难受。
戴齐解开皮带，脱下长裤，丢在洗脸台上。
崔仁明忘记了口中的铁锈味，有些傻眼。
戴齐脱下内裤，丢在洗脸台上。接着是袜子，丢在一旁。
崔仁明看着浑身一丝不挂的戴齐，吞了下口水。他的戴齐，不再稚嫩。他似乎毫不慌张，脸色没有发生改变。
戴齐摸了摸自己的胸，捏住那两点，揉了起来。
崔仁明捂住鼻子，差点飚血。
戴齐捏了好几下，脸色突然发生变化。那个是纳闷的表情。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胸，那两点还是……呃……没啥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