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主任慌了，伸手去捉陈会宁，二小子眼尖，推他一把，吼道：“你要干吗？”

这二小子不光劲儿大声音也大，这一动静吓得胖主任赶紧缩了手脚。

陈会宁摸摸二小子的头说：“主任，我呢在德国许多年，别的没学到，就学会了德国人的实心眼儿，如果现在您不去前边跟记者朋友打个照面，他们要是找上我，到时候我就有什么说什么……”

陈会宁话还没说完，胖主任认命地下楼去，跟其他老师说他要去简短地说明一下，恨恨看过陈会宁一眼走了。陈会宁拉着二小子和他爹，从另外一边楼梯匆匆下楼。

学院都是老房子，两个楼梯之间也没有隔得太远，陈会宁本想着主任在那头说话，他们就悄悄地从这头走，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三个还是被发现了。尽管此时此刻胖主任正声音洪亮地解释情况，那些记者和考生家长还是朝着陈会宁这边围了过来。

☆☆☆

“这个孩子是学院落榜了的学生，您为什么还要收他做弟子？”

“陈大师，学院招生是不是和家长们说的一样有黑幕？”

“您打断考试是因为看不下去了么？”

“同学，你和陈大师怎么认识的？”

“……”

各路记者蜂拥而至，陈会宁带着那爷俩往楼梯上面退，居高临下。那些记者不断往上，他们只好也不断往上。学校的保安们从楼上下来，陈会宁看见一起过来的还有已经气急败坏的胖主任，忽然就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容忍，什么大局观统统见鬼去吧！

安抚好身后的爷俩，陈会宁往下走了两个阶梯，将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闭嘴动作。那些新闻记者和考生家长们终于等到陈会宁说话，马上就没了声响，一时间只能听见相机的叶咔嚓声。

陈会宁转身，牵着二小子的手，让他和自己也并排站着，对他说：“把你最喜欢的曲子演奏给大家听。”

二小子点点头，迅速地打开琴盒子，摆开架势，再一次向陈会宁确认：“我最喜欢的？”

陈会宁点点头：“来吧，大家会给你加油的。”说完陈会宁带头给二小子鼓掌，这楼道上下一时间掌声雷动。

二小子眼冒精光，抬手就来，演奏的是《爱的礼赞》。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每一个人都在认真地聆听，不管他是否出于自愿。要知道，这种时刻你若是冲出来说些其他的，最起码会有许多尊重音乐的人鄙视你，光是他们的眼光就够你受了，更不消说这里有那么多一直忍而不发的愤怒者。

二小子的琴声有灵性，曲子由他的手演奏出来就有了魂儿。今天来考试的许多孩子技巧一流，但他们只是演奏曲子，演奏出来的音乐充满匠气，这就是陈会宁为什么不管体面不体面、大局不大局而一定要为这个孩子出头的原因。而且，二小子天生是个演奏家，一说演奏他就激情澎湃，从不知道怯场为何物，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演奏，场地、听众怎么样都可以，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纯粹的演奏家。

琴音落了，有不少人自发地鼓掌，二小子不好意思，放下琴望着陈会宁叫叔，陈会宁笑笑，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二小子叫我叔，其实我们认识不过几个钟头而已，我和你们一样，被他的演奏所吸引。

“音乐不会挑选听众，它本身有一项无与伦比的能力，无论你是谁，它都能直接地沁入到你的心田，只要你去倾听。演奏者需要做的是唤醒音乐的灵性，让它用最完美的形态沁入你的心田。

“我觉得二小子就是这样一个能够唤醒音乐灵性的演奏者，而且我相信在今天被写上‘不录取’三个字的孩子中，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演奏者。他们的老师不够有名望，他们的技巧不够娴熟，他们的琴不够昂贵，他们来自我们所不知的小地方，这些都成为被写上‘不录取’的原因，我对此感到愤怒与羞愧。我愤怒的是这个不公平是如此可笑而又愚昧，我羞愧的是……羞愧的是我对此亦无能为力。”

“你很好。”二小子拉住陈会宁的手，恳切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陈会宁摸摸他的头，望着楼梯下面黑压压的人群，道：“考试当然会继续，他们也会继续问你师从于谁，如果你不嫌弃，请你告诉他们陈会宁是你的老师，每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老师，要我开证明也可以，签字盖章或是摁手印都没有问题！”

人群里爆发出掌声和喝彩声，经久不息，直到陈会宁带着父子二人穿过人群向停车场走去。

☆☆☆

尉迟山小呼呼两声擤干净鼻涕，顶着红鼻头跟几个基地负责人继续视频会议。差不多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兔崽子，有个胆大包天地笑说：“老大您红鼻头挺好的，坚毅外表下一抹致命的可爱。”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尉迟山小哼一声，拿纸钻鼻孔，太难受了，“就这点儿经费，想要的快说，说好了老子才让盖章，别废话。”

十点钟方向视频上的兔崽子说：“老大，看这儿、看这儿。”说着那兔崽子拎起个笔记本电脑指着上面的新闻叫他看。

尉迟山小忍不住骂娘：“你小子明面儿上跟老子开会，结果手上还有台电脑上网呢，下月老子就让你们来见真人，一个月两趟，跑死你们。”骂完了才看那新闻题目：著名小提琴演奏家陈会宁大闹考场。

尉迟山小鼻腔里又淌出了鼻涕，抽一张纸狠狠摸过，对着那兔崽子说：“抖什么手啊，老子看不清楚了。”那兔崽子一脸嫌弃他们老大的表情，放下电脑，几秒钟之后，尉迟山小所在的会议室大屏幕上就显示出那则新闻了。

“得，经费的事再说吧。”尉迟山小揉揉鼻子，好大一个喷嚏说打就打了出来，稍微舒服点了才想：我会宁大兄弟这是咋啦？

尉迟山小都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与会的几个兔崽子就开始讨论了。

“那学校够黑的啊，进去的都是自家徒弟，有什么意思啊？”

“没看见过这么严肃的时候啊，恐怕真生气了，老大你见过么？”

“一直没露脸了就，怎么学校把人给扣起来了？”

“嘿，左边角上那女的长得不错哎！”

“当场问人家要不要当学生，这缘分强啊，那小孩儿长得不错啊！”

“……”

“给老子闭嘴。”尉迟山小被他们几个闹得头痛，望着网页图片上的陈会宁沉着个脸，心里也老大不高兴了，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还有啊，什么人的新闻都能发，这不是给一个推行新闻管制的国家脸上抹黑么？

“芊芊，去打电话，这成什么体统啊，还发照片，叫他们给老子收了，不收新闻照片，老子就来收网站，闹心不闹心……啊阿啾！”

“老大打电话多慢啊，马上就帮你处理了。”免崽子们为了经费开始狗腿了。

“狗日的下手真快，老大看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