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种(112)+番外
朱见麟大笑,向皇城的方向拱手道:“待皇上立安王殿下为太子,下官必向皇上引颈请罪。”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人质,要胁,逼宫,若皇兄坚决不从,惜王一死,宝宝也就是唯一继承人了。
朱见麟望著默不作声的惜王爷,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复杂中并不含著後悔,只是有些怨恨,可以的话,他希望留下惜王爷的性命,永远失踪和死亡都能达成目的,效果是一样的,朱见麟说服自己,这个念头是为了让乱臣贼子亲眼瞧瞧将来安王殿下走在正道上的昌盛治世。
“不打扰王爷休息,如有王爷什麽需要,可以叫唤门口的人,劝您不要妄想逃跑,受伤的话遭罪的还是王爷的千金之驱。”朱见麟冷淡说完後便离开柴房。
他离开後,韩士舒缓缓睁开眼,看了他离开的方向思索片刻,最後目光落在那包乾粮上,韩士舒深吸口气,俯身艰难的用手指勾住乾粮拉过来,虽然他痛得没有食欲,但还是必须吃,他要活著回去,回到皇兄身边,回到宝宝身边,回到劲丞和孟信身边。
咬了几口乾巴巴的面饼,喝了置放在一旁的碗水,韩士舒略作歇息,但歇息中意识逐渐迷离,缓缓陷入了深沉的黑甜乡。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韩士舒对时间的流逝已感到麻痹,就如同他麻痹的身躯与脚踝,对周遭的感知只剩下热,体内似有业火相焚,毫不留情的煎熬著他,韩士舒想念哥哥的摸头,想念劲丞和孟信的拥抱,想念宝宝和开喜的笑声,想念无名山小屋後方的清冽溪水,不管哪一个,都能击退这折磨人的乾火。
朦胧中,似乎有人抚按上他的额头,带来一丝凉意,韩士舒奋力撑开眼睛,放大的人影从模糊摇晃到逐渐清晰。
“东官…”
“王爷,你在发烧。”商渠紧紧的蹙著眉,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你救了我?
韩士舒用力眨眨眼,看向四周,不是…自己不是在皇宫,也不是在王府,也不是在任何地方,他还在那个扑满稻草的小小柴房。
“…东官,你也认为我该死?”韩士舒露出惨白的微笑。
商渠喉咙一紧,脱口就要告诉好友不是这样的,但话到嘴又硬生生吞了下去,挣扎了几许,化为一声沉痛的叹逸。“王爷,皇位该是安王殿下的。”
“所以,你和常兵都同意他这麽做。”韩士舒低下头,轻声说道,话语里没有责怪控诉的意味,只是接受,纯然的接受事实:他最好的两位知己要杀他。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伦也。小舒,我为孝为忠为义,都不可能支持你篡位,你为何要走这条路呢。”他和宋鸿比谁都不希望有今天。
“………”韩士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也无法解释,他要怎麽解释,他又有何资格解释,纠结在心中的万语千言,终究只能沉默。
“王爷这是默认有篡位之心了。”沉冷的声音从後方传来。
商渠站起身,後退一步。
韩士舒抬起头,不意外这个人是主谋,只是意外他会亲自来此。
“…梢哥。”
“商君大人,我有事与王爷相谈。”上官乱穿著一身平实的褐袍,但仍掩盖不住卓尔不凡的气质。
商渠点点头。“本君先出去。”论爵位,上官乱只是伯爵,并没有他高,但这是因为上官家拒绝了世袭爵位之故,不然身为下代家主的上官乱将会是最高的公爵,论官位,国相统领群臣,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论才干智识,上官乱甫过而立之年已权倾朝野,凭著绝不是幸运或家族庇荫,无庸置疑,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能对他不恭敬。
商渠关上木门,采光不良的柴房顿时有些阴暗,背光的上官乱让韩士舒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相信那表情绝对不是温软同情。
“王爷,皇上把自己关在东宫,谁都不肯见,微臣需要王爷的一点随身之物,让皇上从迷惑中清醒。”幽幽的声音令人听了不寒而栗,韩士舒心头暗暗一紧,梢哥对他再不喜欢,也不曾用这种口吻说话,事实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上官乱。
随著一步步走近的身形,韩士舒的惊愕愈发悚然,数月之前他在他眼底看到的绝望与破碎,曾几何时,已成了晦暗闪烁的疯狂。他仅是外表有上官乱的样子,有国相的威仪,但骨子里面已经不是记忆中任何时候的梢哥。
他漫不经心的掏出短剑,刷一声将锐利的短剑拔出剑鞘,锋利的冷芒似有若无的散发出一丝寒气,然後他蹲下身,揪起韩士舒一把枯发。
“王爷,你为什麽不之前重病死掉就算了呢。”剑刃抵在发束,却不乾脆的一划而下,反而在距离颈脖很近的地方驻留。
韩士舒彷佛没看到利刃,即便全身胀热疼痛,极端不适,也没有服软,只是直勾勾的望著上官乱说:“梢哥,让我回去,我要在皇兄身边。”
嘴角向上弯成了嘲讽的弧度,理智不在的上官乱用力割下一撮黄发,力道大到扯痛了韩士舒头皮,他是故意的,故意粗暴,粗暴对待那个人最宝贝的弟弟。
“你回不去了,你要死在这里,这才是你的宿命。”
< 待续 >
异人种 第一百零四章
“我有想过你可能会使些手段,但从来没想过会是这种手段。”韩士舒苦笑,也许在他心里总存著一份小时候的美好回忆不曾褪色───小小的自己在仰望敬爱的兄长之时,一旁还有一位令人敬畏的哥哥,他目光如清,一派儒士风范,把自己高高抱起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愉悦笑容。
“什麽手段?绑架?暗杀?要胁?”上官乱冷冷的视线跟他手上的利刃一样,锐利无情。“你以为我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人?你以为治理一个国家光凭仁义礼制、法纪规范就可以了?”
上官乱像在睥睨无知小儿般睥睨著韩士舒。“我十四岁连中三元,状元及第,开始辅佐少年天子,那时他才十岁,十岁的小皇帝合该是顽皮淘气,整天和小太监玩游戏斗蛐蛐,爬上爬下掏鸟窝的年纪,他却不一样,小脸小眼睛正经严肃,身上没有一丝奶气,他看著我,问我,汝为可依之臣吗?”
往事让上官乱低笑了几声。“这麽小的毛孩子,他能分辨什麽是可依,什麽是不可依?才登基三年,国事都是父亲在操办的,他连玉玺都没看过长什麽样子,心里却已有了一国之君的自觉,他已经不会哭闹,已经不会喊累,也不会吵著要出去玩,他拚命的让自己长大。”
韩士舒虚弱却出神的听著,哥哥小时候的事情他从不提及,韩士舒都是从别人那里第二手第三手的听来,他知道哥哥撑起一个国家不容易,但那份不容易从梢哥口里说出来,份量格外沈重。
“你什麽都不知道,那时虽有我父亲上官震把守朝廷,暂时稳住局势,但中央以外的各省乡县村十之八九都是无法无天的状态,各地方俨然自成一国,不听号令,每年当缴的税粮是贪渎泰半之後,再敷衍缴上剩馀的,而这样的枉法之事却层层过关,无人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