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日蓝涛终有悔(50)
最近的朝局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某一方提出的意见,他方总是有意见,动不动就来个百人连署上奏,不过陛下几乎都采行两位丞相那边的意见,像是将国名更名为白沙,以安抚白国领土上的人民,减低他们被灭国的屈辱感,营造出平等合并的气氛,这个策略是很成功的,从至今北方没有传出一丝民乱就可以知道了,可老相国偏偏就要在体统上、威严上大作文章,就算陛下决定更名了,他们还是能挑出应改成沙白帝国,而非白沙帝国,藉以显示沙国优於白国的这种论调来作为争执的基础,实在是有够无聊。
随著陛下日益重用白、沙二相,这两方的对立关系也日渐紧张,正确来说紧张的只有老相国这边,另一边可自始不把老头们放在眼里当对手。
「今天有什麽好事吗?看你高兴的。」尹长空忍不住好奇问道。
澄远这几天臭著脸,火气特别大,虽然不影响他对事卓越的判断能力,但是对人就没这麽客气了,两三个新人邀他过府一宴,全被狠狠的刮了一顿,唉唉,邀不能喝酒的人酒宴,这不是找碴吗。
「没什麽。陛下今日要接见的人有多少?」
他俩同为宰相,但是下辖的机关有别,白相掌内政、外交,因此户部、吏部、礼部都以尹长空为顶头上司,沙相掌军事、战略,故而兵部、刑部、工部都归司澄远管,大小事务从基层汇报上来,由他俩综合磋商之後,再呈昊悍定夺。
虽然按这个编制设计,沙相对於内政外交之事仍有过问之权,白相反之亦然,但基本上除了事关重大需提出来进一步研商者外,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互相干涉。
结论,司澄远对於礼部安排的晋见程序完全不清楚。他希望接见的人不要太多啊,今天他想要早点回去──
「有五团使节团,要献的贺礼已经快把礼部的临时仓库塞爆了。」尹长空已经著手计算贺品的价值,好填补最近因为各大工程的实施而阮囊羞涩的国库。
以前是有抱负无处伸展,现在是忙的天昏地暗无处喘息,这差别未免太大了吧。
「干嘛,昂非等你吃饭啊。」看他突然泄气的样子,自己只想到这个可能。
「废话,不然还有谁等我吃饭。」司澄远白他一眼,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的瘫在椅子上。
「昂非的手艺很好呢。」他怀念的回忆起以往相约狩猎时,昂非烤出来鹿肉怎麽就都比自己的美味。
「我想起一件事…」司澄远阴恻恻的直起身来,差点把这帐抛脑後去了。
「什麽?」
尹长空疑问的看向左边,却突然措手不及的遭司澄远朝腹部狠狠揍了一拳!他毫无防备被打的往後摔去,谁料澄远还不放过,又欺身上前补上一脚,只见尹长空恶呕一声,早上吃的稀饭全给吐了出来,痛呛不已!
待殿间的大臣无论新旧全呆了,怎麽好好的突然打人了,他俩不是感情挺好的麽。
「你那一刀虽说有意放水,但还是害他差点丧命,这笔帐我可不能当作没发生过!」细想起昂非身上那条狰狞的刀疤,至今还止不住害怕的情绪,要是他没碰巧遇上昂非…
思及後果,他又忍不住愤怒,失控的朝尹长空脸上挥出硬拳,对方也没闪避,任命的受了这击,碰!这下连人飞撞至墙边,呻吟了一口,喷出混著臼齿的红血,半边脸顿时肿得跟拳头一样大。
「哼。」他整整略微零散的衣著,肃著脸冷哼,实则心里已经後悔,干嘛朝脸上打,这样等回儿接见使臣能看吗!?晕!
「…咳…咳…对不起…这样…可以原谅我了吗?」尹长空忍著疼痛,粗哑说道。他没怪司澄远,若是自己的最重视之人遭人砍成那样,自己也会气疯的。
「下不为例。」他警告。
上朝的时辰已到,总管太监一宣,司澄远率先走出,尹长空在左右同僚的搀扶之下站起,也跟著过去,文武众臣依品阶随之。
他已经可以瞧见陛下吃惊的表情了───脸上带了个大馒头主持接见仪式。不过澄远此举,确实解了自己心中的愧疚,不管什麽理由,他都曾经陷好友於死地,完全不敢奢求原谅,如今虽身体剧痛,可心里却好过多了。
尹长空吃力的挺起胸膛,摆出最优雅自若的姿态步入正殿,他是陛下的白相,不能让陛下丢脸。
(58)
太阳西沈,蓝空为夜幕取代,整整六个时辰的接见流程实在让人吃不消,尤其是要应付各地前来捞油水的吸血鬼就更累了,虽然还有连著好几日的国宴,但最讨厌的总算都结束了,司澄远迫不及待的施展轻功飞奔回家。
主屋内昏黄的灯光,显示有人正等待他的归来。
进门,桌上酒菜都摆到位了,澄远见猎欣喜,伸手就要取那酒壶,可御昂非比他眼尖,早先一步揣在自己背後。
「啊───」扑空的滋味实在很不爽。
「先吃饭,才可以喝。」将盛好米饭的碗放在他面前,御昂非坚持。
「知道了啦。」唉,拿人手软,喝人嘴软。
他认命的乖乖坐下,扒著精心亨调的菜肴。御昂非忙东忙西的为他布菜,气氛倒也还算融洽。待吃上八成,差不多觉得饱足了,贼眼滴溜溜的三不五时就往某方向看去,暗示某人应该可以了吧~应该可以了吧~
御昂非看他小狐狸一样的表情甚觉玩味,又难得有这机会压压小远的锐气,怎能不好好把握,遂故意慢条斯理的拿出酒壶,倒了一小杯,端至鼻翼下品嗅一番,看的小远口水直流之际,一仰───自己喝了去。
「御、昂、非!」玩我啊!
小远正要发作,可眼前立刻递来一杯飘著浓浓酒香的醇酿,怒气像浇水,瞬间全灭了,他眉开眼笑的接过,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啜著,舍不得一下饮尽。
以往都是喝好几大罈才会醉,可这回不知道是太久没喝,还是怎样,才几杯就觉得醺醺然,浑身烫热,舒服得不得了,连气了好几天的御昂非都看起来顺眼许多。
看他喝的高兴,也不枉自己跑遍各大酒肆寻来这罈百年御酒了,老实说凭小远交给他的俸银还不够买这酒一口,是那顽固老板的儿子刚好是征讨白国的军人之一,因感念儿子在险境中平安归来,这才便宜了自己。
「再来一杯。」半眯著眼,漾著绝笑。此时的小远在御昂非眼中简直比那醇酒还诱人。
「没了,一盅已经见底。」反倒过空空如也的瓷壶,证明确实一滴也无了。
「你那杯还有。」指,还有半满。
「这杯是我的。」其实自己并不嗜酒,给他也没关系,但就是想闹闹他,御昂非佯装护卫心十足的,一听赶紧把酒凑至嘴边,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他才喝一口,小远却突然扑上强占了自己的嘴唇,舌头接著伸了进来,把那一小口的酒液全给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