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与想不到之间(79)+番外
牵念允许他外出。
可是这座城市,太拥挤。而且,住牵念的,吃牵念的,用牵念的,尽管牵念并没有抱怨,雷鹰还是觉得很别扭。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希望成为他人的附庸品。
那麽找工作吧。可是雷鹰会的东西太少了。而且,他没有身份证。
这个很容易。牵念说。办假证的人太多了。可是工作,你会什麽呢?
雷鹰张开双臂,我会飞。
电视上正好在放杂技。雷鹰指著空中飞人说,那个,我很擅长。
於是又伪造了工作经历。牵念说,你去大的剧院看看吧。长沙的歌厅文化很有名。田汉大剧院,红太阳,等等。那儿,也许有你的位置。
雷鹰就去应聘,在田汉,他遇到了韩慕馨,一个有点神经质,却很善良的女人。牵念帮他编的谎言,打动了这个女子。
於是雷鹰有了工作,有了助理,有了除牵念以外的生活。
韩慕馨对他的关心和体贴也让他感动。於是除了牵念之外,雷鹰有了第二个朋友。
可是,怎麽会跟牵念又成了情人呢?
第59章
雷鹰爬到床上,躺下,手搭在牵念的腰身。牵念无意识地侧了一下身子,往後靠,整个身体缩入了雷鹰的臂弯。凉沁沁的感觉蔓延到雷鹰的全身。在火炉般的长沙的夏日,牵念的身体就好像冰冰的酸梅汤,将暑气赶得无影无踪。
牵念的房子只有一个卧室,也只有一张床。床不大,也不小,两个人睡刚刚好。
雷鹰恢复意识後,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然後听到那人用清冷的声音说:“我是牵念。你没有死。”
多麽奇怪的名字,多麽奇怪的人,多麽奇怪的话。
雷鹰昏昏沈沈地看著牵念走了过来,从他的腋下抽出了体温表,皱了皱眉头,拿起水杯,用勺子给他喂水。然後雷鹰闻到了一阵香味,又看著牵念出去,再端著一个碗进来。喂他喝粥的时候,因为雷鹰还坐不稳,非常不方便,牵念就坐在床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一口一口地喂著他。
雷鹰有些不习惯。自从懂事时起,似乎就没有人这样将他圈在怀中过了,那种感觉好奇怪。不过食物的香味让他管不了那麽多,而且他正在发烧,怀抱著他的那个人身体沁凉,感觉,痛苦减轻了。
牵念把他身上的绷带揭开,用药水帮他清理伤口。雷鹰疼得满头大汗,而牵念,面无表情,动作也并不轻柔。只是全部弄完了之後,那人用热毛巾给他擦身,从头到脚,擦得干干净净。然後在他的身边躺下,把雷鹰圈在怀中。
这种禁锢的姿势让雷鹰很难受。他从来都是独自入睡的。可是那冰凉的身体,让高烧中的雷鹰舒坦了许多,所以他忍耐了下来。
每天都是如此。两个人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流。牵念没有问他为什麽会伤成这样,而雷鹰,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简短的交谈,都是关於吃饭、换药、睡觉、清洗。
雷鹰仍然很警惕,怕族人还能找到他。而牵念,似乎并不为照顾雷鹰而感到烦恼。
两个人好了之後,雷鹰曾笑嘻嘻地问牵念:“你是不是活著的时候就这麽温柔,这麽会照顾别人?”
牵念白了他一眼:“小时候我养过八哥……”便去厨房烧茶去了。
雷鹰傻愣愣地想了好久,才恍然失笑。那个人,把自己当傻鸟在养吗?
感恩的心,再加上崇拜,让雷鹰对牵念有了异样的感觉。而在半年之後,找到工作之时,雷鹰才发现,牵念没有任何人陪伴,除了他之外。
白天,牵念一般都在沈睡中,雷鹰则有很多事情要做。因伤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雷鹰需要活动筋骨。而且,在阴沈幽暗的房间呆了这麽久,雷鹰都快要窒息了。在家乡,他每天风餐露宿,虽然辛苦,却有著无拘无束的感觉,天高地远,广阔无边,让他的心胸也如草原一样开阔。而牵念的房间,一年四季透不进阳光,太难受,太窒息了。
城市里的人很多,那个,也很讨厌。不过街道上,总能看到太阳。视线虽然狭窄,可也比房间里好得多。
雷鹰从来没有认真地打量过这麽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面部表情不一样,有热忱的,有木呐的;有快活的,有忧郁的;有悠闲的,也有急冲冲的。
“那麽多人,哇塞,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家乡,有时候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呢。”雷鹰兴冲冲地拿著刀子在剁鸡:“这个鸡,怎麽这麽肥?我们家乡,那鸡,都精精瘦!”
牵念在一旁刨著姜,并不说话。雷鹰的胃口极好,害得他每天花在做饭上的时间多了好多,而且,开销也大了起来。而且,雷鹰的话,似乎太多了。
牵念在电脑上下载了许多的食谱,打印好,递给雷鹰。
雷鹰看了很久,羞涩地把那叠纸还给牵念:“那什麽,我看不懂。不识字。”
牵念沈默了一会儿,拿著纸,把雷鹰招呼到跟前,让他看著,然後自己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牵念弄了很多纸片,写上字,贴在家具和日用品上。雷鹰认得的第一个字是“盐”,然後是“油”和“米”。
牵念开始教雷鹰做饭,教雷鹰认字。教雷鹰如何跟人相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牵念说。
“什麽意思呢?”雷鹰非常地虚心好学。
牵念并不解释,只是把这句话写下来,让他把每一个字都记住。
晚上,牵念说:“我要出去。”便出去了。有时候雷鹰也会在晚上出去逛。晚上的人少,他觉得呼吸都畅快些。不免也想,牵念出去做什麽?工作吗?还是找朋友去玩?不过牵念是鬼,他的朋友,应该也是鬼吧。过了许久雷鹰才知道,牵念没有熟识的人,连熟识的鬼也没有。
无巧不成书,雷鹰在闲逛的时候,看到了牵念骑著自行车的身影。雷鹰突如其来地想要看看牵念到底要去做什麽,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然後看到牵念的行为,很像是一个小偷。
雷鹰直截了当地问牵念:“是不是钱不够用了?我可以少吃一点东西,多找一份工作。你爬水管,很危险的。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我爬那个,很厉害。”
牵念看著他,眼睛眯了起来:“我是鬼,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是去报仇的。鬼吸人元阳,可以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就好像你受伤时那样,浑身痛,瘫软无力,什麽药物也不能治好。”
雷鹰这才知道,牵念晚上外出,除了必要的购物之外,就是去找那个王彪报仇。雷鹰拿出菜刀,牛皮哄哄地说:“报仇吗?很简单,我去把他哢嚓了!”
“那个是很痛快──对他而言太快而不够痛。”牵念夺过菜刀,手指在刀刃上抚摸,就见铁粉飘飘扬扬地落地。牵念把钝了的刀口放在雷鹰的胳膊上,慢慢地割著:“用不著那麽快,让他不停的痛,那个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