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桦挡开他的手道:“我现在身上就两样东西,一把剑一个镜子,都是师父给我的,不能给别人。”
“那怎么办啊。”张缘谛哭丧着脸,随即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金甲锁和宝剑,这两样东西都是享桦给的,他也是舍不得的……
享桦看他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逗他道:“如今我身上最值钱的,便是这童子身了,你看能值多少?”
张缘谛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可心思随之拐了几道弯,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脸颊飞上两片绯红。
这时那女人接话道:“童子身也是值些钱的,这位公子若是愿意换给我,我可以考虑让你拿走一样东西。”
不等享桦说话,张缘谛急赤白脸的挡在他面前道:“不行不行,我们是卖艺不卖身的,你别想打他的注意!”
红衣女人顿时以扇掩面笑得花枝乱颤,连带着幻影也跟着颤抖起来。
☆、浴血宝镜(上)
最后,财迷的张缘谛还是把宝剑给当了,捧走了那件中意的宝贝。胡来夜市的主人,神秘的红衣女人用扇子一扇,在虚空中破开一道出口,将两人送了回去。张缘谛迈出出口时还在回头张望,却见夜市在一片白雾中渐渐消失,随着出口的关闭,周围一切都融进了白雾之中。
待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回到了来时的那条街道上。夜已深沉,小贩们都已收摊回家,街上冷冷清清,一轮明月洒在路上,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有手上沉甸甸的宝贝证明那传说中的夜市确实存在过。
享桦在他身边道:“这回满意了?”
张缘谛抱着大宝贝闷闷道:“可是我又没有兵刃了。”
享桦道:“不必担心,赶明儿再给你抢一把去。”
张缘谛这才转忧为喜,跟着他一同往回走,结果在客栈附近看见了头顶小白鸟的扶黎。
原来扶黎之前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享桦和张缘谛的背影,刚想挤过去叫住他们,一眨眼这俩人就不见了。阿白说此地有二人的气息,扶黎便和它在此等候。
享桦和他讲说了今晚的奇幻经历,扶黎也觉得很惊讶,他一直以为胡来夜市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没想到自己的师弟还真有此等好运气。而且不光是他,张缘谛竟然也一起进去了,这就更加令人称奇。
三人一同回到客栈,和宋霆雨碰面简单交代几句后,享桦回房包扎伤口。张缘谛拿着伤药也跟了进来,他见享桦褪去外衣,肋下露出一片干涸的血红色,顿时慌了神:“你不是说只擦破了一点皮吗,怎么留了这么多血?”
享桦拿出胸口的照妖镜放在一边,又撩开里衣的下摆给他看,那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疤。
“每次服完碧露丹的一两年里,都是我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无论是法力还是愈合的能力都特别强。”他解释道,后又苦笑一下:“但随着时间的增长,后面的八、九年便会每况愈下。之前在临梅山庄时我的身体状况就十分糟糕,才迫不得已让师兄来给我送药。”
张缘谛头一回听他主动讲自己的事情,心中有些高兴,试探着问:“那你当初为何要吃这药呢?”
享桦坐到桌边,轻轻敲击着桌面道:“那还要从我出生那年讲起。那一年师父外出访友,路过一片白桦林时,听见有婴儿啼哭之声,声音嘹亮响彻树林,竟让狼群野兽不敢靠近,他走近后发现树下放着一个小木盆,里面有个白胖的婴儿。”他抬眼看向张缘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就是我。所以说我是个弃婴,父母是谁已经无从得知。师父见我天赋异禀,便将我捡回了家,取名享桦。如此养了七八年,每日跟随他学艺。有一天我出门玩耍遇到一只豹子精,那时我还太小,刚学了本领急于卖弄,便上前挑衅,结果被那豹子精咬断了喉咙,拍碎了头盖骨。”
讲到这,他见张缘谛一副泫然欲泣的惊骇表情,便收住话头,跳过了比较血腥的这段,继续道:“后来师兄赶到将我救了回去。可是我身体受损太严重,已经救不回来了。”
张缘谛呜咽了一声:“太惨了!”
享桦被他这幅模样给逗笑了:“旁人的确是救不回来的,可我师父是谁啊,他老人家多有能耐,要不然我能这么生龙活虎的在你面前吗?”
张缘谛低头想想也是,便以眼神示意他继续讲。
享桦继续道:“本来我主动挑衅妖怪招来横祸,魂魄是不准还阳的,后来师父亲自去冥府求情,阎罗王只得给他几分面子。可我的肉身已坏,魂魄回来无法归窍,师父只好拿出独门密药碧露丹,服下此药后神力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贯通经脉,将肉身恢复如初,于是我就活过来了。”
张缘谛消化着他这番话,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叹气道:“这药虽救了你一命可也牵制了你的生活,真不知是幸是悲。”
“要怪也只能怪我当年年少无知,这都是我命里的造化。”
享桦还是以往那样无所谓的撇撇嘴,可张缘谛却觉得自己从他眼中看出了一点忧郁,不自觉的去握他的手道:“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看你现在多厉害。”
享桦望了一眼他的手,眼中波光一荡,神色也渐渐温柔起来,玩笑似的反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合拢:“我哪里厉害,还不是被李凤天那妖孽折磨得死去活来。”
张缘谛略急切的一跺脚,认真道:“你早晚会打赢他的,我相信你,你在我眼里是最厉害的。”
享桦微微一愣,终于忍不住在对方的脸蛋上捏了一记:“你这没见过世面的笨蛋。”
声音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张缘谛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亲密,一瞬间心跳如鼓,忙敷衍着抽出自己的手。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再坐下去说不定要出什么丑,得赶紧逃跑才行。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我回去了。”他一路踢凳子绊桌角的扑到门口,临走时又忍不住回头,见享桦正淡定自若的看着他微笑,慌得立刻关门出去。
屋里独剩享桦一人,他捻着手指上还残留的那一点温暖触感,摇头自语道:“这笨蛋。”
然后又想起什么般笑了一声:“还是个害羞的笨蛋。”
殊不知自己这一笑也带了几分傻气。他随手拿起照妖镜,不想却摸到一手血。原来衣服上的血迹不知何时蹭到了镜子上,他刚想用布将其擦干净,却忽然神色一凛。
……
回房后的张缘谛没有立即休息,而是一边在地上来回地踱步,一边用袖子给自己扇风降温。他想自己大概是中邪了,明明以前那么讨厌的一个人,如今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好。笑也好,怒也好,皱着眉头也好,调侃自己也好,那一下不轻不重、带着狎昵的揉捏脸颊更是好到让人神魂恍惚。
他不自觉地嘟囔出声:“无上寿福三清祖师,弟子好像喜欢上了男人,还是个总欺负我的男人,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