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开酒楼。易钟的目光不时放在偃师真我的身上。

明明是个瞎子，却能够准确地避开障物和向他身上碰撞来的人。

“易巡警。”

“嗯？”被发现了？这人竟然比自己还要细微敏感。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明明是个瞎子却能一个人行走路上。”偃师真我道。

“是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瞎子。”易钟坦然。

“真我眼睛瞎，耳朵可不聋，心也不瞎。”庄宴南说道。

庄宴南的话让偃师真我微微一笑。

真是个怪人。

易钟心中道。

三人到警察厅的时候，魏宗和于贤刚好要回去，庄宴南和于贤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人去营楼。他们住在营楼二楼第二大房间，这房间摆了二十张床住了二十个巡警。这里面的床，每两张都是靠在一起的，所以庄宴南才敢把人带回来住。

他和易钟的床铺是通铺靠在一起，这两张床连起来能睡下三人了，而且偃师真我个子小，睡在他们两人中间并不占很多地方。

他们回来之后，里面的巡警早已光着膀子只留一条里裤在插科打诨或玩纸牌赌钱。看到庄宴南带回来的人之后大家先是惊讶对方是个瞎子，随即笑着对偃师真我说道：“小弟弟要是有什么需要叫我们。”

白白嫩嫩，年纪也小。在这群成年男性的眼中，这十九岁的年纪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只是，把他放在这里，真的好么？这大夏天的，他们身上的味道可不好闻。就算是把五扇窗户全部打开了，他们还是觉得闷热不已。

“晚上我给你扇风。”庄宴南狗腿地说道。

“不碍事。”偃师真我受了这群巡警的好意。

“我去给你提水洗洗。”

“好。”

易钟看看偃师真我，他说道：“我去和他们玩一把，有事叫我。”

“请便。”

于是，易钟抽出一支烟点燃叼在口中然后去和那些巡警玩牌子去了。易钟和巡警们一起玩了几把，有输有赢。天色暗下来，昏暗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大家才收牌。

“易钟，去南如茶楼不？”南如茶楼有女伶，他们想去茶楼看乐子。才刚入夜，无差事在身的巡警总得给自己找乐子。

“去茶楼不如去水上集市。”茶楼的女伶能看还不能摸，还不如去水上集市找花娘喝酒亲亲我我。

“那还不如去师姑庵。”这话一出口，巡警们哄笑。师姑庵挂着名头实卖淫之所，这里面的师姑一个个长相娇艳，城里的达官贵人哪个不钻进去享乐。

“那也得进得去啊。”巡警们继续起哄。没有介绍，身上没钱，别说进去了，门都摸不着。

“走吧，咱们去酒楼喝茶。”

“走勒。”说走就走，巡警们换了一身衣服。

在他们走之后庄宴南回来一看：“人呢？”

“去酒楼喝茶了。”偃师真我回道。

“哦。真我，我带你去洗洗。”

“好。”

巡警们去了一趟酒楼，再回来的时候变得醉醺醺的。营楼房中，巡警们摸着进门便躺倒睡觉。

“哎哎哎——”拿着蒲扇给偃师真我扇风的庄宴南伸手一顶顶住往偃师真我身上压的易钟随即把人一推一送，送到对面的床上巡警身上。那被压到的巡警哀嚎一声一脚把易钟踢着到地上。

这醉掉的人便就着地板睡了起来。

差点就压倒真我身上了！庄宴南吓了一大跳。就真我这小身板要是被易钟压到身上还不把人压坏啊。

偃师真我眼瞎，这眼睛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是闭着。易钟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只是这闷热的夏天，当真不好过。

“哈～”外面月亮高起照入房中，庄宴南打了个哈欠，他轻声叫到：“真我～真我～”叫了几声，确定人真的睡得熟了他才安心睡下。

深夜的营房楼安静下来，钟楼的钟声“铛铛铛～”地响过。昏沉之间，庄宴南的内心数着钟声过，再过一个小时他和易钟该起来当差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身边的偃师真我，看到他还在睡着就放心了。

只是，易钟什么时候爬上床的，还睡得这么安分。

他闭上眼继续睡去。

而睡着地板上的易钟翻了个身继续打着轻声的呼噜睡去。

一个小时之后，易钟摸着自己的床爬起来。他脑袋发疼地摸到偃师真我推了推：“晏南，起来了。”

“嗯，好。我叫他。”偃师真我说道。

这时候，易钟才发现他推错人了，他忘了偃师真我在这里。偃师真我摸到庄宴南身上：“晏南，起来了。”

“唔……”庄宴南困倦地爬起来。

五点了。

在夏天，这个时间点天色亮的早。易钟和庄宴南借着外面朦胧的天色起身去水房洗漱。水房里，其他巡警陆续起身准备去当差。

“昨晚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

易钟刷牙“咕噜”漱口然后吐出：“出了点事。”这件事恐怕到下午于贤会把他们抽一顿。听易钟这么一说，庄宴南心中道：果然，闹事了，幸好他没去。

他们从水房回房，偃师真我起身：“宴南，带我去洗漱。”

“不多休息休息？”易钟道，天色还这么早呢。

“不了。”

庄宴南只得带偃师真我去洗漱，之后他们三人一起去太平路和丰宁路当差。到了太平路红屋，庄宴南把偃师真我留在红屋：“我们去巡逻，你呆在这里。”

偃师真我点点头。

他们去巡逻之后，易钟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看你和偃师真我关系不菲。”

“他是我姨娘再嫁的孩子，姨娘和我爹是和离。”

易钟心下吃惊，这庄宴南的姨娘真是个奇女子。所以，偃师真我是庄宴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但因为有姨娘的关系在，所以才会对他好。

“我姨娘再嫁给南洋水师的一个大臣，后来才有了真我。真我命不好，三岁就眼瞎了，姨娘便把他送到灵隐寺做俗家弟子。这样，他的命才能保住。”

至于，偃师真我被灵隐寺的疯和尚带着的事情他没说。

“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易钟一笑。

“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好不容易有个弟弟。不对他好对谁好。”庄宴南笑嘻嘻地说道。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姨娘随着老爷去了北洋所以留偃师真我在灵隐寺，当时就曾托付他常去看偃师真我。

这就是他待偃师真我好的原因。

说着以前的事情，这太平路上的人家开始起身开市。

易钟和庄宴南再回红屋的时候手中多了吃的，偃师真我没接过，他站起说道：“我和张少爷去酒楼吃早饭。”说着便踏出红屋与张绝碰到面：“张少爷。”

“偃师真我？”前往酒楼吃早茶的张绝看着多年再见之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嗯。我随你去酒楼。”

“好。”张绝笑道。

于是，两人去张绝常去的那家酒楼吃早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