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留君剪韭(5)+番外

作者: 司马拆迁 阅读记录

吴悠一想,乐了:“挥金如土的韩少平日里米其林大厨做的菜都尝一口倒一盘,今朝竟到敝店蹭一份三十二块钱标准的盒饭。噫!敬恒,待我为你记上一笔,精石斋此后,就是个名胜了。”

我:“小吴公子,令课题进展尚顺利乎?”

吴悠当即抱着脑袋不说话了。

齐敬恒对他微笑,问我:“想吃什么?”

我:“你们这有什么,拿来我将就了。”

我想他做给我吃。做什么都行。

我不能,也没脸指望吴悠那不懂事的小屁孩分半个红薯给我。

谁知道齐敬恒竟问:“小方?”

方忆杭擦擦手,走进去。

我不该,还是叫住齐敬恒:“你要去干嘛?”

出口才觉像挑衅,吴悠那孩子护着情人:“小方做菜特别好吃。”

齐敬恒:“有人送料定工,我去看看。”

我哦一声。

吴悠道:“赌石的,那人好玩,说跑到缅甸出门随便捡了块石头,开来看看,结果开涨了。木那料,料子也老,问他雕个什么,他想半天阴测测来一句:貔貅。笑死我了,问他是不是送人,说抵债。送债主那么大一貔貅,镇宅吗!”

我听着,看吴悠兴致勃勃,忍不住勾手指叫他过来,拉住一阵揉搓,他大呼大王饶命。我看他一脸幸福,背光对着我,笑容灿烂明亮,让我有种错觉,伸手触摸到光。我告诫自己,这样也不错,三个人里至少能好两个。

店后沙发旁的桌子上,方忆杭放下一个碗。是蒸热的米饭。

他穿白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的手腕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细,皮肤白而光滑,但是手臂的线条已经是成年男人的了,二十几岁最好的年纪,没脑满肠肥大腹便便,像一个偏瘦的雕塑家。他可以考虑戴一串和肤色成对比的蓝或紫色的串珠手链,虽然有点女气,但也有种英气,何况串珠卡在他手腕清晰凸起的那块骨节处时,应该十分好看。

我看完他的手,才重看他的眼睛,他竟还在看我。他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情绪,像水里,可能是他老家钱塘湖一个浪头,打过去就过去了。方忆杭说:“再等一下。”和我说话时他声音很轻,我觉得好笑,他怕惊扰什么呢?

米饭装在粗陶的碗里,齐敬恒爱用这种朴拙的餐具,我拿起筷子,方忆杭在我手边放下一小碟肉沫酸豆角,又戴着手套,捧出一碗蒸蛋。

豆角上沾着一点红色的油光,我以为是红油,但不辣,没有花椒味,反而有豆瓣的醇香。他递汤匙给我,我吃鸡蛋羹,蛋羹颜色很均匀,软嫩的鹅黄色,没有皱褶,没有泡沫,上面点了一滴晕开的酱油。吃完才尝到鱼汤的鲜味,我:“伙食不错,冬天有鲜鱼汤。”

吴悠坐在饭桌边撑头看我吃:“那是,小方跑水产市场买的野生鱼头。”

我就着那碟豆角,吃了一碗饭,最后懒得拿筷子了,直接用汤匙把豆角拌进白米饭里。饭不是长米,是圆形的,每粒都饱满圆润,我一般吃到是寿司,没想到热腾腾地吃这么香。我在那咬饭,吴悠噗地笑,说:“韩哥,看你这用勺吃饭的熟练程度,绝对有三岁了。”

我想吃饭重要,任这小子说去。

方忆杭站在桌对面,像个厨师等候评价,待我再抬头,他变成坐在我对面。齐敬恒这屋子装的是仿古式,窗户都是一格格糊纸再加玻璃,光一格格地照进来,落到他脸上,被过滤得,实在柔和。我想方忆杭这小子,手艺不错,是不是就用做菜折服佳奇。吃一个人做的饭,不会精致到不近人情,有情意又心思细到让人有点受宠若惊,吃饭的人很容易就生出遐想,想一辈子吃下去,天长地久,遐想久了就当真。想无视外面鹅毛大雪,平静地守着一张餐桌,到老吧。

我记得当初判过他,不是太会装,就是太清纯。现在看来,是清纯,跟这几样家常菜饭似的清纯。

齐敬恒出来时,我坐在桌边,和吴悠闲扯,方忆杭被我夸过两句,又卷起袖子收拾桌子。

吴悠说:“感谢韩哥给我们送来的温暖,小方同志,他像春天一般温暖。”

我掉头就打电话给中介。

中介经理听到我的声音,愣了下,说:“韩先生,我们真的尽力了。”和我对几句话,又无奈何地说:“您的要求过于宽泛了。”

我:“你们能找到德法双语同传36D还陪上床的多功能人才,找个单纯做饭的找不到?”

吴悠在旁兴叹摇头。稍后我挂掉电话,齐敬恒确认:“你要找人做饭?”

我转着手机没看他:“基本晚饭,午饭不定。”

齐敬恒顿了一下,对我说:“小方怎么样?”

第6章

我不懂齐敬恒这一下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齐敬恒是太原人,原籍太原,李世民太原公子名的太原。我以前拿唐人骑马画像,去掉胡子,再削两三个号,基本是齐敬恒。他脸瘦,鼻如悬胆,五官清楚,后来家中长辈去了新疆。说话是四平八稳很大气的普通话,真正皇城根下长大的说话反而显得,太活了,油。

我一向爱听他说话,猜里面的情绪意思。现在我在想他在想什么,试探我和我叫他养着的这小子究竟什么关系,还是真醋了?他要是能醋最好,我就爱看他醋,每次醋到最后警告我:韩扬!我就屁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哄。

我笑着说:“这不归我说了算,你现在给他开工资。”

吴悠看看他,又看看我。

齐敬恒:“我相信小方兼顾得来。”眼睛里像墨一样,偏头问:“小方,你看怎么样?”

我心头火起,陪他在人前演,懒洋洋地跟方忆杭说:“你要真愿意来,我亏待不了你。”

齐敬恒的脸色变了一下。

方忆杭说:“好。”

我说:“那你今天就来吧,我晚饭吃得晚,够你做了。”

下午三点,我告辞回家。吴悠送我,他一路想说什么,心不在焉地看着我。下定决心说:“哥,小方挺好的,你要是心思不定就别动他。”

我瞥他。

吴悠嘎吱嘎吱踩精石斋院子里的雪,院子那么大风又呼呼地吹,我怕他冻到。吴悠转身补句:“但是,哥,要是对他是来真的,你就放心大胆地上吧!我绝对支持你!”

灰瓦白墙的院墙里,我看着吴悠那样,就觉得这孩子,别说真当了讲师,哪怕当了教授,也是这么不沾世故的样。如果是别人和齐敬恒在一起,我只要不想放手,绝没那么轻易,但是偏偏是他。

吴悠带齐敬恒来见我那天,他咬着根小番茄的冰糖葫芦,和我约在个麦当劳里,我看见齐敬恒跟他一道走进来,我整个人都僵了。百货大楼熙熙攘攘的人潮里,我感觉我被生活涮了,置身热油之中而血液都冻成冰块。齐敬恒说:韩扬,你好,好久不见。又和吴悠解释我们是同学。我看着吴悠举着已经咬掉两颗小番茄的冰糖葫芦,讨好似的递给我一根草莓的,我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不能闹到他面前,不能打破他对生活整个的,那么美的幻想。

上一篇: 老夫老夫的一夜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