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22)
天色微白,涓生深深的吸了口气,留恋的看了一眼这座才住了不过短短几天的房子。这短短几天说不定就是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他把给立轩的信放在书桌上,轻轻抚着信封上“立轩”这两个字,不忍释手。
“瑞茗。”门口响起轻飘飘的拍门声。是方玉烟的声音,有些虚弱。涓生忙拉开门栓,方玉烟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对他浅浅一笑。涓生正在问他怎么了,门被方玉烟推得大开,一侧露出郁白秋森然的面目。涓生骇的四脚冰凉,举起包袱砸向郁白秋,想夺门逃走,被方玉烟牢牢抱住。
郁白秋拧着眉捋好被包袱砸乱的头发,重重的一记耳光打在涓生的脸上。涓生耳朵里一片嗡然,回过神来时,只觉得嘴里咸腥苦涩。郁白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拽到自己面前:“好久不见,我的好外甥……”
方玉烟将涓生的手反扣在被上,让他动弹不得。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涓生目光涣散。好像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没有到底,却也不知道是该去畏惧,呼救还是怎么样。但无论怎么样,都已经没用。他注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房子不错。”郁白秋冷冷的打量着小院:“不知道你勾引过多少人来这里。”
方玉烟轻浮的看着涓生:“好兄弟,我还只当你有多清高。赶情,你跟我一样的。”
涓生软软的坐在地上。郁白秋蹲下,仔细看他的脸。跟两年前比,他更漂亮了,眼角眉梢少了那时的青涩,多了丝摄人心魄的妩媚,跟他的母亲更像了。郁白秋狠狠的拥他入怀,牙齿咬啮着他的脖颈和耳垂:“清秋,我说过,你逃不掉的。你注定是我的。”
方玉烟看着涓生呆若木鸡的脸的郁白秋被情欲支配的模样,脸上浮起快乐的笑意。瑞茗跟他一样下贱,只怕比他还贱。他再也摆不出那自副自命清高的模样,再也不可能眼里带着轻蔑来看他。
“好了,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有得受累。”方玉烟用绳子把涓生的手脚绑的结结实实扔在床上,挑着眉尖媚笑着,轻飘飘的在涓生耳边说:“你从我这儿学了不少戏,有一句话怕是没学到。今儿我就告诉你: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涓生没有反应。他冷笑着站起身,拍拍床垫:“这里是六国饭店,这床垫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好好享受吧。”
郁白秋洗完澡,裹了条浴巾爬到涓生面前,手指轻轻挑开涓生衣服上的扣子,啃啮他细瘦的锁骨。
“立轩昨天夜里才抱过我。”涓生镇定自若的说。郁白秋抬起头,指甲狠狠的在他肩上留下一道血痕。
“不止是立轩,还有他的同学,百货公司的杜老板,轧钢厂的李老板,巡捕房的长官……”
“你这个贱人。”郁白秋骑在他身上,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们的床上功夫都比你好。”涓生低声笑着:“你年纪大了,体力很差你知道吗?立轩就不同,他年青,体力好,也很温柔。怎么都想不到你们会是父子。床下不一样,床上也不一样……”
“贱人!”郁白秋暴怒,狠狠的掐住涓生的脖子,涓生也不挣扎。
郁白秋按住怒意,看着涓生那张精致如画却一心求死的脸呵呵笑着侧躺在他身边,手指搓揉着他锁骨里的凹槽,弯弯的好像一痕冷月。
“我知道,你想让我生气,让我弄死你。我不会如你所愿的。”郁白秋在他耳根低声说着。
涓生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郁白秋哼了一声,克制着自己的欲念穿好衣服离开房间。涓生轻轻的舒了口气,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不仅轻贱了自己,还轻贱了立轩,自己都觉得恶心。
立轩悄悄的摸回宿舍,邹慕槐拉开灯:“你没事?”
“我要去巡捕房,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份上,你先帮我照顾涓生。”立轩郑重的看着他。邹慕槐微微一愣:“你疯了。”
“学生联合会的骨干都被抓了,我不能坐视不理。”立轩皱起眉头。
“那你去巡捕房做什么?”邹慕槐带着不可思议的笑:“觉得牺牲者不够多?”
“他们不会怎么样,我们也就是贴贴标语,呼吁救国。只要民众和舆论的压力大起来,他们还是会不得已放人的。”
“你真幼稚。”邹慕槐吐了口气:“亏得你还天天高喊革命,却没一点头脑。他们要给你们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杀一儆百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已经通知了社会上许多民主人士和进步的报社。”立轩固执己见的走去宿舍,邹慕槐拉也拉不住。
邹慕槐无奈的拿上大衣披在肩上奔向涓生住的小院。院门大开,涓生的行李散落在地上,屋子里留下了一封他给立轩的辞别信。
“瑞茗……”邹慕槐脑子一嗡,转身马不停蹄的赶去千岁客栈。客栈刚刚开门,他冲进去拍打七岁红的房间:“七爷,瑞茗在吗?”
“怎么了?”七岁红打开门,见他神色慌张,也惊到了。
“不在吗?”邹慕槐心里一凉。
“不在,有几天没去找他了。”七岁红愣愣的说。
邹慕槐疯似的跑出客栈,奔往火车站。
哪儿都没有瑞茗的影子。就像他不声不响的来,现在又不声不响的从这个世界消失。
第13章 立轩成亲
巡捕房里的牢门打开,立轩抬起头。凶神恶煞似的巡捕把他拉起来:“郁立轩出来,你被保释了。”
立轩看了看身后的同学,他们冷眼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叛徒。立轩坐在地上:“他们呢?”
“自己都是捡的一条命,还管别人。快走快走,你当巡捕房的饭好吃啊。”
“我们都是一起的……”
“得了吧,要不是你老子出了一千大洋保释你,你当我们想放啊。命都要你老子给赎回去,你还革屁的命啊。”狱卒不耐烦了把他从牢房里拖出来。
立轩不甘心的看着同学:“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的。”
没人理他。立轩悻悻的离开牢房。
郁白秋站在巡捕房外,立轩视若无睹的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
两个下人跑过来,左右把他挟持到郁白秋面前。郁白秋清冷的一笑:“你就这样对把你从牢房里救出来的父亲?”
立轩哼了一声,别着头不看他。
郁白秋耸耸眉,指挥下人把立轩押上汽车。立轩拼命的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我已经断绝父子关系。我没有你这样没有人性的父亲,也不回那个肮脏腐朽的家。”
“啪”。立轩脸颊一痛。郁白秋摆了摆打痛的手掌叫人把立轩强行塞到车里。车子径直开往县城,驶向那个迫害过涓生,令立轩恶心的家。
涓生走的是水路,船儿沿着江水顺流而下,不过大半天的时间他又回到这个费尽力气才逃走的地方。江面的水气夹杂着浓烈的腥味,涓生被捆着手脚绝望的看着滔滔江水,心里已不再有任何奢念。
“要下船了。”祝旺对涓生说着,和另一个长工把他抬起来放在一只红漆的木箱里,盖好盖子,加了把锁。木箱两侧有几个镂空的花纹,正好供涓生透气。他蜷着身子,不能动,不能呼喊。就算是动了,呼喊了也不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