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垂着头说了声好，他不动声色地和他们朝相反方向走了一步，这样就连余光都看不到站在边上那个存在感特别强的人了。
燕十三听到张云策和李力离开的声音，就在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秦桉的声音倏然响起。
“你被赶出来了？”
虽然是个问句，但话里话外都是了然。
燕十三脸上一热，他慢慢转过身，抬起头，还是不敢看秦桉的眼睛：“我忘记给外婆打电话了，对不起啊。”
张云策和李力已经走远，秦桉还站在原地，离燕十三不到一米远，燕十三就像个犯了错误被老师叫进办公室挨训的学生，此刻就差把“紧张”两字写在脸上了。
“跟我过来。”
秦桉没多说什么，转身朝天一校门口走，燕十三在原地思忖了几秒，但当秦桉的步子慢了些，似乎在等他的时候，他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到了天一中学校门口，秦桉才停下转过身看燕十三，燕十三眼底还是满满地抱歉和不好意思，嘴唇紧抿着，乖乖认罚的模样。
“等我下课。”秦桉开口，声音冷静、是不准燕十三反驳的语气。
“啊？”燕十三抬起头，终于对上秦桉的目光：“什么…意思？”
秦桉从燕十三脏兮兮的衣服和包、看到狗身上乱七八糟扎着的行李、再看到他被汗湿的额角和鼻尖，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了，指了指边上的木椅：“坐在这儿，等我晚自习下课。”
见燕十三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秦桉的耐心也渐渐告罄：“听见没？”
语气中很是有一股威胁恐吓的味道。
“哦…哦…”在秦桉警告和危险的眼神中，燕十三终于一头雾水地答应了，他转过头看了看那个木椅，又看了眼站着不动阴沉沉盯着自己的秦桉，低下头牵着狗，在秦桉的目光里乖巧地坐到了那张木椅上。
“你去上课吧，我在这里等你。”燕十三抬着头看秦桉，眼里泛着碎光，秦桉满意地眨了下眼，没再说什么便转身走进学校大门。
第19章 给牵狗的男孩
燕十三坐着看到秦桉走进校园之后不知跟门口的保安说了些什么，天色暗了下来，他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知道保安扭头看了眼燕十三，燕十三的警惕心顿时提了起来。他还记得秦桉跟自己说过，如果自己牵着狗在这周围晃悠，他有可能会告发自己，然后……把狗抓起来。
燕十三提心吊胆地站了起来，他警觉地盯着正在说话地两人，秦桉和保安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朝教学楼走去，反之那又黑又壮的保安却直直地朝校门外走来。
燕十三牵起狗转头就走。
“哎！哎！你别走啊！”
那保安跟在燕十三后面喊，燕十三速度越来越快，他又不太敢跑，怕跑了显得自己心虚导致一群人来追他。
“你哥让你呆我们保安室等他！你去哪儿呀？”
保安似乎也不打算追了，在后面吼了一嗓子，语气颇为莫名其妙。
夜色下疯狂竞走的燕十三停下了，他转过身，表情木愣愣地盯着离自己二十几米远的保安：“什么？”
“你是秦桉的弟弟吧？他怕你等得热，让你呆我们保安室。”
那悍气十足的保安语气带了些对祖国花朵的关心：“你坐那木板凳不热啊？这几天都快四十度了。”
燕十三不自在地伸出手挠了挠头，保安朝他招招手：“赶紧过来啊。”说完他转过身朝校门口走去，燕十三低头看了眼狗，用商量的语气道：“要么…去坐坐？”
狗低吼了一声，燕十三当它同意了，牵着狗慢慢朝保安室走去。
“秦桉让你喊我坐进来的？”燕十三语气有些微妙，带了点雀跃、又含着不可置信，但眼睛里似乎装着小灯泡，“唰唰”发着光。
“是啊。”保安边啃苹果边回答，语气颇高傲：“要是别人我才不会答应。”
“那你为什么答应让我进来？”燕十三被保安室的空调吹得浑身舒坦，舒坦得这一天的辛苦跋涉通通作废。
“他毕竟是学校培养的种子选手，我才不得罪他。”晚上值班只有这个保安一人，他正无聊得紧，正好逮着个燕十三来唠嗑，说着他从抽屉里拿了张什么单子出来拍桌上：“你看！”
燕十三凑过去看那张表格，大约是成绩排行表：“这可不是全校排名，这是全市联考的前三百名，你看你哥排在哪。”
燕十三心说保安既然这么说那秦桉的名次应该很好，他从他的目光落点一直往上看，一直往上看得眼睛都花了还没找到秦桉的名字。
“你从下往上看干嘛呀，从上往下看。”
保安无语地咂嘴，燕十三点点头，“哦”了一声，从最上面刚准备看下去就愣住了。
他震惊地抬起头看保安：“第一名？！”
那保安哼笑一声：“你说我敢不答应他的要求吗？”
燕十三又低头去确认秦桉的名字，前面跟了个序号1没错，学校写的“天一中学”也没错。
后面跟了一串数字，大约是分数，燕十三对于这些分数有多高不太理解，但“全市第一”这四个字他还是能理解的。
排名：1；姓名：秦桉；学校：天一中学；语文：130；数学160+38；英语：111；选修A+A+；总分：439。（满分480）
“你这哥…”保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特别好使，将来有出息。”
燕十三把那张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自己心中对秦桉的羡慕又叠加了一层崇拜，把心脏填得满满的，就好像夏日的热空气把整个世界填得满满的那样。
“哎哎哎！外卖不准送！”
正当燕十三认真观摩排名表的时候保安突然起身走了出去，燕十三抬头看到外头有个外卖小哥骑着车到了学校门口，保安凶神恶煞地走出去，表情十分凶蛮，但过了会儿，他居然笑嘻嘻地提着外卖进来了。
“你哥给你点的。”
保安把外卖放到燕十三跟前，空出手拍了拍燕十三的肩膀：“你哥对你真挺好哈。”
燕十三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白色纸袋，上面挂着一张订单，备注上写着：“麻烦送到天一高中门卫室，给牵着狗的男孩。（咖啡是我的，等我下课来拿）”
后面的落款写的是拼音：an。
“吃啊，愣着干嘛？”保安坐下来，好奇地看着手脚有些拘束不知所措的燕十三：“你不饿啊？”
“咕噜～”肚子非常应景地响了起来，燕十三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看向保安：“那我吃了噢……”像在跟保安请示、又像基督徒用餐前感谢上帝的祷告，整个人战战兢兢。
燕十三很小心地把白色袋子打开，仿佛在接受勋章。
他将贴着咖啡字样的杯子拿出来放好到一边，才去看剩下的东西。秦桉给他点了一份意面、一份鸡翅、还有一杯果茶。
意面里面有三文鱼，尽管燕十三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鱼肉、鸡翅有两个翅根三个翅尖、果茶里放着薄荷和柠檬，非常清爽……许多许多年过去了，燕十三依然清晰地记得那顿落款为“an”的晚餐；对于燕十三来说，那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冰冷街头吃到的烤鹅，但和小女孩不同的是，他真的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