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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同人)[萧十一郎]蔽日(6)+番外

一想到那如风一般的女子,萧十一郎眼中便盈了些许的笑意。

那笑意转瞬即逝,连城璧若有所思。

连城璧敛容,垂眸注视手中那一碗清酒,好像他端着的不是粗糙瓷碗,而是这世上少有的,甚至仅有的夜光杯。他缓缓勾唇,轻笑了一声:“你来了。”

仅是三个字,却蔓延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宛若温暖、旖旎的错觉。

叫萧十一郎莫名动容。

见过邪魔对佛祖说经么?

见过皇帝要乞丐同桌用餐么?

见过大侠请强盗一道饮酒作乐么?

这是匪夷所思,因为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两种观念。

人虽无卑贱,地位却是有的。

萧十一郎站在月光之下,逆光之下连城璧只看得清他的眼:“连公子不请我喝一杯么?”

大侠与大盗真不能一起喝酒么?

不能么?

在此之前,连城璧是无瑕公子,萧十一郎是声名狼藉的大盗;在此之后,连城璧还是无瑕公子,萧十一郎还是声名狼藉的大盗。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能一起喝酒?

连城璧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拍开封泥,将扣着的陶瓷碗放到桌面上,而后满上,将碗放到了他的对面。

青年的眼骤然一亮。

这世上,唯有他一人,给大盗萧十一郎斟了酒。

也唯有他一人,喝到了无瑕公子斟的那一碗酒。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石桌边,端起瓷碗,一饮而尽。他力道很大,可任由他动作再大,碗中也没有洒出任何酒水。他喝完了,哈哈一笑,道:“好酒!”

连城璧微眯了眼。

——萧十一郎的武功太高了。他连城璧,尚且无可匹敌。

萧十一郎已自觉坐下了。连城璧轻笑一声,又给他倒了碗酒,也给自己倒了碗。

他见萧十一郎毫不犹豫饮尽,微笑愈甚。他便也学着他的样子,猛然举碗饮尽。

事实上,他的一生,还没试过这般的恣意放肆。

连城璧饮下一碗,辛辣直冲鼻腔,腹中热气攀升,瞬间便出了满额的汗。他皱了皱眉,附和道:“好酒。”

他说的时候,有酒水顺着唇角流下,灌进颈子里,带了一丝冰冷。他摸了摸袖子,后知后觉发现手绢已在风四娘偷针那会用掉了,便伸手拭了拭微勾的唇角。

萧十一郎目不转睛凝视他的脸,心中异动一点不显,只是挑眉说了声:“哦?”

连城璧把玩酒碗,漫不经心道:“我不常喝酒,所以我对酒的研究并没你那么透彻。但我以为,能让我喝醉的酒便是好酒。”

黑暗里,青年的眼睛又亮了些许,甚至连满天星辰都比不上的明亮。

连城璧大感有趣。

无论是从前,抑或是成为连城璧开始,他从来是没有遇见过如此有趣的人。

男人之间的话题其实很多。

他们可以聊过去,可以聊将来;可以聊天下,可以聊小家;可以聊知己,可以聊女人……

可这两人,一个是连城璧,一个是萧十一郎。

他们之间,除了风四娘再没什么好聊的。而风四娘,显然是不想被他们聊的。

连城璧是君子,自然不会违背女子这种小小的意愿。萧十一郎是朋友,自然也不会希望风四娘恼了自己。

所以萧十一郎只说:“放了风四娘罢。”他说的诚恳,却无请求意味。

他错过了救风四娘的最佳时期,只余一片麻烦。他虽不喜欢麻烦,但更讨厌求人。

连城璧点点头。他居然说“好。”

他好像时常说好。但凡他说好的,那结局就总是完美。

萧十一郎的眼中有了笑意。

他不笑的时候,萧瑟肃穆不可名状。但他笑起来,整个人都覆上了洒脱不羁。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应该走了。

可这一刻,他忽然不想走了。

许是这酒太过美好,许是连城璧的笑容太过温暖……许是,月光太过黯然了。

总而言之,他不想走了。

第5章 太君之威(二)

来此地之前,他一直在思考,连城璧是怎样的人。

——连城璧是怎样的人?

他问了三个人,三人不约而同回答说:无瑕。

无瑕?萧十一郎笑了笑。

世人都要被假象蒙骗。就好像世人都认为大盗萧十一郎十恶不赦,任何惨绝人寰的事,只要摊上始作俑者是萧十一郎,便是理所应当。

他未见连城璧前,是不屑。他见连城璧后,是不同。

倘若连城璧愿意,他可以给天下一种错觉,仿佛他与任何一人皆是知己,距离无限贴近。但倘若他不愿意,即便触手可及。他也是那高高在上的神,双眸冰冷没有分毫怜悯。

偏生他的举手投足,都优雅贵气,毫不做作。

萧十一郎不得不承认,连城璧确实是无瑕。

既是无瑕,也是无心。

可如今,他竟被他的无心所惑,甚至想与他对饮到天明,不愿走了。

天愈来愈黯。夜已半了,夜深寒露。

连城璧喝了三碗酒,就停手不喝了。萧十一郎喝了几碗,也停下动作瞧着他。

连城璧还是笑:“再喝便要醉了。”

萧十一郎道:“既然是好酒,又何妨一醉。”

连城璧放下碗,摇摇头,又轻笑一声:“我是连城璧。”

他说完这一句话,原先温暖瞬间消散在空中。萧十一郎只觉雾气在陡然间重了太多,厚到他完全看不清对面人的眼睛。

这树下还是一片黑暗,甚至萧十一郎都入了这一片黑暗。

萧十一郎的眼睛一点点暗了下去。他猛然执碗,大口将酒灌下,只想一醉方休。

任谁都看得出,他很寂寞。

——谁又能理解这一种寂寞?

风四娘能,可说不出;连城璧能,却不想说。

因为风四娘,不是男人。

因为连城璧,是连城璧!

漫天失落像一张网,将他网在其中,逃脱不能。

萧十一郎忽然很想唱歌。

唱那一首歌,那首他只唱给自己与风四娘听过的歌。他也是想到便要做的人,于是他抱着酒坛,一边高歌那谁也听不懂的曲子,一边踉踉跄跄地离去。

黑夜里万家灯火在这一刻醒了。无数人砰砰打开窗,大骂这唱歌的疯子,扰人清梦不得安宁。

唯连城璧一人坐在夜色里。

他静静听着,脊背如同青竹一样修长挺拔,似乎永远不会弯下。

萧十一郎的声音已消失在夜色之中,悲怆仿若依然在耳边低喃。

连城璧把玩酒碗,忽然仰头灌了下去。

而后起身,拂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去。

他方才说,再喝一碗便要醉了。他并没有说谎。只是不会喝酒的人,永远不知自己酒量底线在哪里。纵然他觉得要醉了,也不一定是真的。

世人都可能醉。

唯有连城璧不会,永远不会。

翌日清晨,睡后清醒。

大明沈家遥遥在望,四人已像忘记昨夜发生一切,再度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