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趴在桌子上装死,我踢了踢他道:“别装了啊,快点起来,我一会儿可不管把你扛回去。”
澜从桌子上抬起头,眼神清明,根本不像喝醉了,“不是有穆勒吗?”
我扯了扯嘴角,“拜托把你弟弟当人看好吗,他是美术生又不是体育生,你一八几的个子,他把你拖回去,他不得死在半道上啊。”
穆勒回来时看见他哥醒了还挺高兴,主动问:“你还走的了吗,不然我背你吧?”
澜说不用了,转身塞给我一百块钱,小声道:“打车滚蛋吧,你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时间留给我和乐乐。”
呵。
我揣着一百块钱打算地走回家,没走两步就接到安漾的电话。
“乔锡你是想死吗?这都几点了,你在哪儿逛呢?!”
我十分积极地问:“你想来接我吗?”
安漾:“麻利给我打车回来,车钱我掏。”
我站在寒风中,手里捏着一百块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草。”
第十六章
154.
穆勒向我告白的第二天,我在学校里遇见澜和他聊了一会儿,我说:“这回穆勒没有喜欢的人了,你放心点了吧?”
“就算没有你,还会有下一个人。反正不会是我。”澜当时是这么说的。
高二的生活枯燥乏味,澜和穆勒去了同一个省的不同大学,他偶尔在朋友圈发照片,照片上全部都是穆勒的背影。
我在微信上问他怎么不给他弟来一张帅气的正脸。
澜回我:[干嘛给你们看?]
我呛了他一句,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后来我在朋友圈看到澜发的一句话:我只能追逐他的背影。
我在底下评论了一句:真酸。
后来想想倒又觉得心酸了。
我想澜大概比我更绝望。
155.
高二上学期快结束,我带着一书包的作业回家。
安漾跟我嘚瑟他假期长作业少,我当时没有反驳。
快开学的那几天我硬拽着安漾帮我写作业,从天亮写到天黑,安漾一旦点头打瞌睡,我就伸手抓他头发。
“写了两天作业,我觉得自己要秃了。”安漾把头发向后撸了撸,叹着气道。
我安慰他:“秃了你也是一个英俊的秃子。”
安漾笑了一下,伸手按住我的脑袋,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把头撞过来。
那一刻我真的怀疑安漾练过铁头功。我捂着脑袋踹了他一脚,还没敢往重了踹怕他疼。
安漾倒好,挨完踢跑远了插着腰哈哈大笑。
我把脚上的一只拖鞋扔出去,没砸着他,他贱兮兮地把拖鞋捡回来,伸出手没轻没重的乱揉我额头。
156.
开学两星期,我连续收到舍友送来的五袋牛奶。
舍友美名曰送温暖,我拿到第六袋牛奶时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舍友只好道:“真的是送温暖……帮别人送温暖。”
我问:“帮谁?”
舍友佯装神秘的凑到我跟前:“x班的宋佳冉你知道不?她可能相中你了,想追你。”
“替我谢谢她。”我把牛奶递到舍友手上,“这个我就不收了。”
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女孩追,对方居然给我送牛奶?
是嫌我矮吗?
157.
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午休宋佳冉会来我们教室门口堵我。
我跟着她去了教学楼外,刚站定她就问我:“为什么不收我送的牛奶?”
我反问她:“为什么送我牛奶?”
宋佳冉没有回答,说:“你不喜欢喝牛奶?那我下次送酸奶好了。”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我拦住她,说了句“谢谢”。
她看着我。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谢谢。”
宋佳冉还是看着我,她问:“干嘛说两遍‘谢谢’?”
我说:“谢谢你的牛奶也谢谢你喜欢我。”
“我这算是被拒绝啦?”
我有些抱歉的笑笑。
“算了……”宋佳冉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我也不知道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是不是在骗我,反正祝你告白成功吧。”
我一愣,道:“……谢谢。”虽然我永远不可能对那个人告白。
158.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陈俊凡突然发短信说自己回市里了,有空聚一聚。
约出来见面那天天气不算好,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我和安漾还有陈俊凡在饭店门口碰面,虽然经常在朋友圈看见他的动态,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你这晒的也太黑了吧?”
陈俊凡推了我一下说:“去,我对象可喜欢我这肤色了。”
我们边走边说,我问他:“又搞对象了?”
陈俊凡道:“哪儿啊,还是以前那个。”
“和好了?”安漾问。
陈俊凡被晒的很黑,他一笑牙齿锃亮:“她追着我去了s市。”
“那挺好的。”
兜兜转转这么久,相互喜欢的两个人终是又回到了对方身边。
陈俊凡当年的话多么不可信,喜欢哪里肤浅?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永远值得珍惜与尊重。
159.
从饭店出来才知道下雨了,我和安漾各带了一把伞,陈俊凡拎着个大包袱愣是没想到拿伞。
最后安漾把伞借给他,我和安漾共打一把伞跑回了家。
“还不如不打伞。”跑到半路安漾说。
我:“那你别打,我打。”
过了一会儿,安漾想了个馊点子:“不然我抱着你吧?”
我没说话。
安漾:“嗯?”
我:“……”
安漾:“嗯?”
我:“你还是滚出去吧。”
安漾把住我要撤回伞的胳膊:“别别别。”
160.
回到家时我的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了。门没有锁,是乔庆国回来了。
难得乔庆国在家,因为下雨,他打着灯,手里拿着烟,昏暗的灯光照着被锅炉烧的黑黄的墙。
我把伞放下,喊了他一声:“爸?”
乔庆国手上一抖,长长的烟灰掉落在地上。
“你回来了?”他把烟掐灭道,“你过来,爸有事跟你说。”
以往我们总是匆忙错过,他有他的工作要干,我有我的学校要去。
那天我们差不多聊了两三个小时,他说他在一处地方买了房,等过个两三月就可以搬家了。
我完全没想过自己会离开这间平房,尽管儿时有那么多的埋怨,也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搬到别处去。
乔庆国见我不说话,问我:“你是不是怪爸没跟你商量?”
他说这话说的小心翼翼,不知从何时起我与他的关系变得这样疏离客套了。
“不是。”我说,“就是没想过……什么时候搬家,我请一天假。”
乔庆国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还要上课。”
后来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房间装饰,台灯要什么款式,他问我答,我们俩就这样聊了很久。
聊天时乔庆国是笑着的,他笑起来眼角有很深的皱纹,我记得小时候他总爱和我开玩笑,把我逗急了才高兴,我在一旁哭,他就在一旁笑。现在想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看他笑过了,他现在笑的又和以前不同了,更加和蔼也更加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