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离目光一顿,看着巧笑然兮的人,哪里还有沙场将帅的模样。
白衣胜雪气质出尘好似远离红尘高山之冰的僧人,忽而勾起了唇角,霎时间冰雪消融,温润如春。
醉闲怔怔的看着,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只是盯着那一双点墨般的眸,那一双眼睛,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平静深幽中带着了悟透彻的悲悯。高远的模样已是云端佛陀,在世的菩萨。这一双眼睛平等的注视这世间万物。
可这一刻,那一双眼睛里分分明明只有一个他。
净离看着醉闲呆愣的模样,缓缓的低下头。醉闲方抬起眼帘,又立马闭上。一副深怕净离后悔的模样,只是微红的脸颊,也看得出他竟难得觉得羞赧。
净离觉得这一瞬间,那一颗在胸膛心脏忽而有了......跳动的感觉。
两唇相触的那一刻,相互的呼吸相接,温热的滋味如同电流,顺着唇流便全身。醉闲微微张开唇,然后......
然后净离就抬头了!
芊罗也换了一身铠甲,当真是面若冰霜,英姿飒爽。她原本来找醉闲说盘燎那边又有新发现了,结果在翻墙翻到一半的时候看到这瞎眼的一幕,冰霜般的脸一抽,“刷拉”一声又掉了下去。
醉闲艳红的舌扫过唇边,愤愤的道:“和尚,撩一下就跑是不人道的!”
净离眸中温润似水,他望着他,“一切小心,不要总是弄得自己一身伤。战场凶险,若不小心上了,你也要上心。”
醉闲立刻就将刚才的那一页揭过去了。他点头,“你也是,不过人界那一块儿不太平。你可以去西边传教啊。那里地方不错,虽说偏僻了些,也没你的国家繁华,但是安全。”
净离安安静静的听醉闲说完,而后摇了摇头,“我会回去。乱世之中方需明灯,这是方丈圆寂前的交待,亦是我一生所求之志。你可还记得,我先前与你所说,我佛在心。时局纷乱,乱世之中人如蓬蒿,若有一线信念亦是好事。”
醉闲一听,立刻反对,“你个没武功的和尚,上回的教训要不够啊。那些个......”
他没训完,就见净离手一伸一团金色的光变出现在他的掌心。醉闲吓了一跳,愣是将后面的话全给吞回去了。
就算不接触他也知道那里面满满的都是佛力啊!
在醉闲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净离一挥手又散了那团佛光,他低声解释:“上次是意外,你莫放在心上。”
醉闲:“......”他都忘了,这和尚虽说不会舞刀弄剑的,但一身佛力却是日益精通醇厚了。
他抬眼瞧着净离,好半响才撇嘴道:“从来都是你对我妥协,除了你的佛。那就算了,这次我只好退一步了。但是,你给我记着,天南地北我都能找到你。如果......如果......”
净离轻叹一声,将醉闲抱进怀里,“如果有如果的话,我便等你。”
“在奈何桥头?我不管,如果你出事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有关的我都不会放过。我答应你,我会尽量的......减少染在手上不必要的血,但是你也是,一定要等我找到你。”醉闲将脸埋进净离的肩窝,双手环住净离的肩背,低声说道。
净离低敛了眸,这一别,怕是醉闲也明白数年难见了。
“便是在奈何桥头,你若不来我便不走如何?一直等到你来寻我为止。出家人不打诳语。醉闲,我......”
“我知道,你言出必践。而对我说的,一定会做到。但是,我们说好,我会尽量护着我自己,你也一样。还有......后会有期,不见不散,见了我这辈子也不会跟你散了......”
......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恍若昨日......
只是......他还是......骗了他。小和尚,你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曾说,你绝不会骗我。小和尚,净离,你说谎。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你,骗了我。
那一腔怨愤,那种撕心裂肺的恨意,其实早在十多万年无止无尽的找寻中消磨尽了。一开始,他想的都是一旦找到那个人,他该让那个骗了他的小和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越到后来他便越恨,越想他就越不愿意放过他。可是又后来,他又突然不恨了。或许正是恨极了,又或许,他真的太想找到他了。
只要能够找到他,以前的种种他可以不在乎。他只是想找到他就好了。找到那个人,找到净离,成了他摆脱不下的......执念。他不知道恨极了之后是什么,或许,就是执念吧。
“净离......”醉闲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他不想做下去了,美梦,到这里,就已经是最美好的时候了。如果一切就像这一场梦一样,他想停止就可以停留在那一刹那,该多好。
他迷迷糊糊的低唤着,却没有人,回答。
只有一个极为相似的白雪般的身影,声音嘶哑,听起来却如同清圣佛音。“施主醒了。”
醉闲笑了,“你怎么不答应我?”
不知指尖一颤,温声问道:“施主,可是抄经乏了。我观施主进度,想来是好了。”他从袖中取出早早翻译好的经文,放到醉闲的桌前,“八十八佛大忏悔文,施主且观吧。”
醉闲抬眼望他,伸手将经文塞进袖里乾坤。他轻笑,“不用看我也大概知道这是怎么意思,他又为什么要念这样的经。”
不知站在醉闲的桌子对面,醉闲伸了个懒腰也站起来。对着不知微微一笑,“怎么,你的佛找你又有什么大事啊?比如商量着如何不着痕迹的除了我这个魔头?”
不知思及此时,面容一肃,“施主知道?”
醉闲微微眯了艳丽的眼,“我知道,什么?”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大雪漫天
第二十九章 大雪漫天
不知沉默了片刻,方才走进醉闲身边低声道:“天界、鬼界还要妖界,于两日后至大雷音,商量......”
“商量该怎么除了我。我就说这许多天那帮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到时候四界联合自然不怕我魔界。鬼界一向跟着天界混,你们佛界与天界也一向交好,可妖族与我魔族才是同盟,他们向来痛恨天界与佛界,怎么可能赶着来看我笑话。”
醉闲冷笑一声,他平日肆意妄为,树敌颇多,又没有什么朋友。他这一出事各方自然全是落井下石,巴不得他死了。但也同样,他是魔界左首,不管对他个人有多么厌恶,他的实力摆在那里。他若是出事,削弱的不单单是魔族的实力,更涨了天界气焰,使妖界更难出头。
不知捻动着新串的佛珠,他低垂了眼眉目间有两分掩不住的为难与沉重,道:“我佛算出大劫将至,而天族一直对施主之事格外......上心。我佛欲以此时促使各界联合,共对大劫。”
他说话总是这样的。声音不轻不重,语速不疾不徐,和缓的如同一池春水,又像是一根线香和缓的升起青烟袅袅。可现在那有如潺潺的佛音,本该令人心神平和的声音,却让醉闲的五脏六腑却都燃起了一团火,熊熊燃烧,将血都要煮的沸腾起来了,可骨髓中又升腾起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