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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若叹息(4)

孟谭溪,没什么防备就真的乖乖抬起手来准备喝,不能浪费别人一番好意。老鬼差看着孟谭溪将杯口靠近唇边,继续道:“不过小娃娃,不是老鬼说。你看上的哪个人呐,普通对于他来说就是错,凡人在他眼里就跟一只小蚂蚁,一颗小灰尘没啥区别。他根本那看都不会正眼去看一眼。”孟谭溪手一僵,冰凉的液体就在唇边,可不论怎么样都喝不进嘴里。

老鬼差依旧苦口婆心的道:“要老鬼说呀,等他也是白等,不如一盏孟婆汤,忘断前尘路。也挺好。”

孟谭溪终于将水含进嘴里。

可这样孟谭溪不就真的彻彻底底的死了么?失去了记忆的,还是原来的孟谭溪么?孟谭溪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他要先将口里的东西咽下去才行。可还没有过喉,远方突然一阵强风袭来。直冲孟谭溪的方向而去。

老鬼差一惊,连忙就要拉起那个慢半拍的小娃娃,却还是慢了,被孟谭溪手中的孟婆汤洒了一手。

“乓” “啪” “咚”

清脆的瓷器破碎声,沉闷的重物倒地声。还有......

孟谭溪跌坐在地,脸上肿起好大一块。他迟钝的用袖子擦掉唇边吐出的孟婆汤后,呆呆的抬起头看,却只能看到面前人的黑帛金丝的腰封。

奈何桥头万物寂静,片刻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响起此起彼伏的跪倒声,老鬼差高喊:“冥主大人。”

冥,主?

黑衣的人俯视着地上的蝼蚁,面上是风雨欲来的平静,他缓慢的蹲下身,扣住孟谭溪的下巴,强硬的要孟谭溪看他。

“为什么?”这一问明明毫无感情存在,却像是包含熔岩的火山。

孟谭溪低眸,不答。

徽莫手一移,一把掐住孟谭溪的脖子:“我问你为什么是你嫁我?为什么在合卺酒里下毒?为什么谭清会娶江嫣?为什么?”每问一句徽莫的手就收拢一分。一声一声痛极恨极。

孟谭溪蹙眉,不由用手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桎梏,明明难受的不能喘息,却依旧不发一语,如同数年默默看着徽莫与谭清的安静。

“说话啊!”徽莫的眼神好像一把刀,要将孟谭溪片片凌迟,俊美的容貌冰冷而残酷,“说。”

孟谭溪看着徽莫,他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如许多年,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他不是应该自视甚高不与蝼蚁计较的么?

“呵。”孟谭溪笑了,清澈如泉水的眼睛映照着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神明,“因为,想让你记住我啊。”脖子被掐住让他吐字艰难,可一字一句又说的极清楚认真。

徽莫瞪大了眼,手一松,似乎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个答案。他无力的后退两步,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孟谭溪,“就是因为这个,你不惜毁了他,不惜压上你自己的性命。”

“是。”

徽莫突然想笑,“哈哈哈......”他越笑心里越觉苍凉悲哀:“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你既然想让我永远记住你,那就永堕地狱吧!我会等谭清轮回,而你就生生世世为他摆渡三途吧!说不定这样会比你死了让我记得更清楚。”

老鬼差“嚯”的一声起来,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那个傻小子就真要在这三途川耗上永生永世了。

老鬼差看着小小的身影又送下一批往生的鬼,高喊:“小渡,老鬼下次再找你喝酒。”

孟谭溪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后,对着老鬼差轻轻点头,然后又摇着木筏晃晃悠悠的走了。老鬼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刺溜”一声就跑了,真是老当益壮。

他一路跑到奈何桥头,四处一打量,很好,冥主大人不在。老鬼差立马蹭到奈何桥头的白衣的鬼身边:“小娃娃,你叫洛清是不是啊?”

洛清低头看着只道自己胸前的小老头,一笑,宛若春风拂花柳,道:“是。老爷子找我有事?”。温文尔雅,眼角一点神来,如画龙点睛之笔,让这个人一下不同。

老鬼差看着,心里头不由叹气。就连他这个心偏孟谭溪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和孟谭清比起来谭溪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唉,老鬼呀,想找你帮个忙,帮帮谭溪那个可怜的孩子。”

“谭溪?”

“事情是这样的......”老鬼差摇摇头娓娓道出尘封千年的旧事。

......

徽莫处理完事情,习惯性的抬脚就往外头溜达,结果三步两步就到三途川的边上。看川水平静清澈,好如镜面。徽莫有些发呆,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难不成是这些年走多了,习惯性就往这边走了不成?

谭清啊谭清,你瞧瞧,你都把我变得不像我了。以前的我哪里会有这样的“习惯”,又怎么会突然像现在这样毫无理由的黯然神伤。

徽莫摇摇头,转身想往奈何桥走,转身一刻无意间发现了一小团不仔细看就以为只是烟沙灰尘的影子。是孟谭溪。他静静的趴在岸边看着川水一动不动。

“你看什么东西呢?”徽莫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章五

第五章

岸边的鬼客一稀,我便也歇了。三途川的水天下至清,远比凡间最好的菱花镜都要明亮清晰。纵然它存在于天色永远昏暗的地府,也能不时闪现粼粼波光。

我跪在岸边,看着三途川中一只苍白的鬼呆呆的在水面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思考他作为人时的悲欢离合,爱恨难求。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看什么东西呢?”。声音我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我回头朝声音送来的地方看去。黑袍华贵,滚边的金线绣的花纹我似乎记得。是他问我么?我在看什么东西?可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我又能怎么回答他呢?

黑衣的不知是鬼怪还是神灵。他见我只瞧着他不答话,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踱着缓慢的步子走到我旁边撩起衣摆蹲下,好像是要自己看看我在看什么。我于是又转过头看着三途川,给他看一只苍白而淡漠的鬼。

三途川又静了,不足半盏茶的功夫,他笑了,容貌俊美得似乎能晃花了人的眼睛,他说:“孟谭溪,你看了半天就是在看你自己?这有什么好看?”

我不答。是啊,这有什么好看的呢?我对着惨白的脸想啊想啊,竟忘了告诉他“我不是孟谭溪”,也忘了惯常问他的一句“孟谭溪?是谁?”。我只痴迷于思考我究竟在看什么,我在看什么呢?

“我似乎看到这只鬼穿着大红的衣裳走来,面容模糊。我想要看得清楚。影影绰绰中,他的左眼角似有又若无的存在一颗......一颗......”我想了想终于肯定的说了出来,“一颗朱砂,又或者是一点胭脂。”

我的手指指着川面,刚刚那只鬼存在的地方,对着黑衣的人说:“我想看清楚他点在眼角的一点是什么样子的。”

黑衣的人一愣,盯着我看了会而,眼中的疑惑转成了笑意,后哈的笑出声,“哈哈哈......”,一时竟笑得停不下来。前仰后合却又不减半分他原有的气度风华,若真要说是用两分王者威严换了两分不羁风流。我平静的看着他笑,绝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只是平静,静得像是一川无波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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