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狗血飞一会儿(10)+番外
她是一只典型的“鱼鹰”。
心中只有娘家人,尤其是她的弟弟——尽管她那被父母和三个姐姐捧在掌心长大的清高弟弟许安然,挑唆的一家人都觉得有这样一个“做婊/子”的女儿很丢人,可并不妨碍她一边不敢自称姓“许”,一边往娘家输血。
许安然入学、读博、留校,一路高歌猛进,自称“靠奋斗靠自己的双手取得一切”,其实最终都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出钱。一旦没有钱,父母和两个大姐就要对她摆脸色:“都嫁到那么富的人家里去了,这么点钱都不肯拿出来,真是攀上高枝就不认娘家的草窝了。”
天地良心。
她一个一句话就能被转手送人,连小妾都算不上的契约情人,能挖出多少钱呢?
自己的针线钱不够,往往还要当首饰、偷一点家里的摆件玩物去倒卖。
幸亏苏夫人为人比楚夫人要温厚,又需要拉拢她制衡二房,才没有与她太为难。不然以她赤眉白眼不加掩饰,挖墙脚薅羊毛的姿态,早被赶出家门了。
这种情况,在许安然娶妻生子之后愈演愈烈。
许安然的老婆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是校长的女儿,嫁给许安然看中的一是他的才华,二是他的长相,三是他的钱,以上三者按递进关系排列。许安然不敢让她知道自己把财产来源,自以为隐瞒得很好。老婆并不深究,只按照他“看上去”的经济情况,要车、要房、要豪华的婚礼。
彻底挖空安恬所有私房钱,连好一点的衣服包包都没有留下。
可这并不是结束。
而是更糟糕的开始:许嘉音出生了。
许安然的妻子要求用最高的规格抚养她的孩子。
安恬实在无法可想。
只能克扣自己的孩子:最开始是进口尿布进口奶粉,然后是保姆钱,接着是各种玩具,甚至早教课程……
从记事起,苏文怡总是问一个问题:“妈妈,这不是我的吗?为什么你要拿走?”
而他的妈妈总是回答:“小怡,你生在这样的人家,天生什么都有,这点东西,你为什么不能让一让弟弟呢?”
小小的文怡看着妈妈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只知道,确乎是什么都留不住的。
第8章
文怡的情绪渐渐安定。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玉麟帮他买了一杯热可可。文怡双手捧着,像一只小仓鼠那样慢慢地啜。
他的肩膀很窄,骨架也小,和他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有楚玉麟,都不像。
无论怎样吃都长不胖。无论多频繁地上健身房也还是单薄。
玉麟知道这不只是基因或体质的问题,完全是小时候养育不精心造成的:他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是在医院里。文怡三岁,因为营养不良,缺钙又贫血,下楼梯的时候晕了过去,住进医院。
他躺在雪白的被单下,又瘦又小,像一只被抛弃的奶猫。皮肤白的透明。一双桃花眼在尖尖的小脸蛋上大得有些突兀。右眼脸下一颗小小的痣,沉默不语的时候,就像在哭。
“hi,”楚、苏两家的主母在门外谈话,玉麟偷溜进来和他说话,“文怡是吗?”
陷在大枕头的小脑袋上下点了点:“是我,请问您是?”
“我叫楚玉麟,”玉麟把嘴凑到他脑袋旁边,“是你的亲哥哥。”
文怡一凛,没有答话,这是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半信半疑的样子。
“真的。”玉麟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玉麟上半边脸像爸爸,瞳子又黑又深,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认真劲,他人小鬼大,很了解自己什么时候看上去最有说服力。一直盯得文怡的眼神软化下来,他才接着说:“我们有同一个妈妈,不信的话可以去基因测试。”
“我信。”文怡说,他的声音听上去虚弱而安静。
“就这样?”玉麟等了一会,见他不再说话,有点不满足,追问,“你不叫我哥哥吗?”
“可以叫吗?”
“呃……”玉麟想了想两家的情况,斟酌片刻,“有别人在的话不行,私下可以。”
“妈妈那边的哥哥啊……”文怡呢喃着,很困扰的样子,“可是,我已经没有东西能给你了。”
玉麟想到来的这一路车上,楚家夫人电话里听到的,关于文怡和自己两人生母的八卦,看弟弟那张苍白木讷的小脸,心间一抽,不由自主地上前,抚上文怡的脸颊:“我是楚家大少爷呢,我什么都有,不用你的东西……”
文怡盯着他,像是很想相信又不太敢,大眼睛眨巴一下,又眨巴一下。
眼脸下的痣跟着一颤一颤的,总觉得已经哭出来。
玉麟忍不住伸手搂住被子下小小的身体:“真的。我会保护你的。”
“……哥哥。”
文怡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哎。”玉麟答应着。
感到又一双单薄的手臂试探着靠上来。
玉麟的心脏一缩,把文怡搂得更紧一点。
——刚满六岁的玉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身为兄长的责任感。从此之后,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苏家跑。两家在同一个别墅区,相隔很近,他带着文怡,把食物和玩具分享给他。
文怡是最好的弟弟,乖巧温顺,笑起来露出唇角边挂着两个小米窝,甜的像贮藏一冬的蜂蜜。就连他两个异母哥哥都不舍得不关照他,玉麟更是大大地享受了一把当楚家唯一的孩子时无法享受的当哥哥的快乐。
一晃就是十多年。
如今艳光逼人的文怡身上,早已找不到当年那个营养不良晕倒的小男孩任何一点影子。
可作为最亲的亲人,玉麟暗自知道,那记忆依旧留在文怡心底,从来没有抹去。
一杯热可可喝完,文怡的手机适时地响起来。
公司安保人员带着东西到了。
文怡又打了几个电话,确认人都到齐,和玉麟打了个招呼上楼去。他今天出现在这里,还真和许嘉音没有任何一丁点关系。事实上,他三天前就约好了今天要到X大来:他三年前高调入股“卓异”——世界著名的以古董、艺术品拍卖出名的拍卖行,成为第三大股东,在公司里负责大东亚地区的文学手稿、书画和小型工艺品。
目前“卓异”看重新兴的中国收藏市场,今年准备在本城举行三次高规格的拍卖会,最近的一场就在一个星期后,以书画为主。然而场馆已经开始布置,其中一轴画的真伪却受到质疑。那个画师并不特别出名,但在一些小众收藏家中很受追捧,文怡希望它能成为一匹黑马,又怕是伪作影响公司声誉,找了好几个业内资深人士,都不敢确切地下判断,只好到X大,找专门做这方面研究的历史系教授看看。
教授姓李,端方的读书人脾气。并不会故意刁难人。但也没那么容易讨好。清高地做了三十多年学问,对文怡这样被打上“铜臭”标签的家伙,总是带着本能的疏离。之前足足约了五次才约到时间,比三顾茅庐还多两次。若被放一次鸽子,以后恐怕都约不上了。如果不是这样,做完那么激烈的“运动”过后,文怡实在也并不想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