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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码学的七道习题(4)

起初还是一头雾水,在思考之后,却又觉得豁然开朗。我接过绘楠递过来的水笔,在草稿上画出了替换表:“这样一来就解出来2个字母的加密方式了。接下来是要找其他常见的单词吗?”可是you和the,a和I的字母数目是一样的。

“是啊,怎么办呢?”绘楠随口应道,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时间逐渐流逝,我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无意识地反复书写着这几个单词,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我们已经解出来了t和o,借助它们的密文S和E在单词中的位置,就可以区分you和the。”

绘楠轻轻一击掌:“Bingo!”

仔细数过密文里的单词出现次数之后,我得到了对应EHOTUY六个字母所对应的密文,可惜依然没有I和a。我的思路在这里卡了一下壳。

“青浦先生不妨先把所有的常用单词都写下来。”

绘楠收拾好桌面的餐具,边往厨房走边说道。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习惯性地咬着指甲写下了能想到的10个最常用的单词,包括人称代词You, I和it;不定代词this和that;冠词the和a;介词to和of;还有连词and。

这样一来,可以通过已知的o解出来of里的f,t和h也可以解出来this和that里的a和i——可惜这篇文章里只出现了一个以S开头的单词SMPS,也就是that;而没有出现另一个可以代表this的以SM开头的四字单词。

将这10个单词统统过滤一遍之后,我已经解出了adefhinotuy这11个字母的加密方法。因为都是常用字母,在密文里把这些字母全部用明文替换之后,很多单词就变得非常眼熟了。例如youK,theKe之类,很明显密文的K代表着明文的r;而endQeTT这个单词,虽然信息量尚嫌不足,我仍然以常年被绘楠嘲笑的浪漫心理认出来了其中蕴含的endless的原型。

解出全篇的明文时,绘楠还在厨房不甘不愿地清洗着餐具。这个人任性得像小孩子一样,很讨厌做家务,平时都尽量使用自动化工具替代;实在替代不了的情况,例如现在、必须要手动清洗食物残渣才能塞进洗碗机的时候,绘楠会把很简单的工作拖延到地老天荒。

我走到绘楠身边,不动声色地接过了他正在努力对付的咖喱锅:“我来吧。”

绘楠在干家务的时候明显是神游物外的,隔了半晌才迟钝地抬起头:“青浦先生已经解出明文了?”

……被看穿了。

我没忍住嘴角的得意:“是啊,完全解开了。明文是一首歌词和一小段日记。就是那个,The first time ever I saw your face~your face,立原的店里总是在放的曲子。你记得吗?”

绘楠虽然反感电视娱乐,却因为小时候的乐器学习而非常擅长记忆旋律,很快回应道:“啊,是那首歌。”

“嗯,歌词后面附着一段关于初遇的英文记录,”职业使然,我对文字的敏感度很高,也迅速察觉了这篇记录中的微妙之处“采用了非常古典的朦胧文法,情绪却汹涌又直接。总而言之,笔记主人在与命定之人相遇时也听到了这首歌,心中感慨万千。”

绘楠眉梢一跳:“命定之人——这是青浦先生浪漫主义情结的艺术加工吧?”

沉浸在胜利滋味里的我很宽容地无视了绘楠的嘲讽。

说到初遇。

我算是被绘楠捡到的。

春天好不容易租到的房子因为火灾而不得不解约,还赔出去了大笔的补偿金。被扫地出门时,新的住所还没有找好,又流年不利地撞上了北海道的赏樱季,酒店人满为患,连暂时外宿渡过难关都做不到。

责编松尾先生打电话来催稿件时,我正身心疲倦地拎着行李漫步在初樱乍放的林荫道上,垂着肩走进北大附近一家咖啡店,想着要先写完杂志社的短篇随笔。

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绘楠。

不知道是那间咖啡店的布置使然,还是那时我太落魄而绘楠又帮了我太多,记忆里的绘楠自带金色的天使光环和哈利路亚背景音乐。

绘楠出现得太突然,我从好不容易写完的稿件之中一抬头,就看到身材修长的青年毫不拘束地在对面坐下。他倒豆子一样背出了我的几本出版书目,说是之前在东大做演讲时遥遥见过一面——说是演讲,其实像我这种边缘作家,只是在文学社学生的邀请下,在草坪上开了个小型读者见面会而已。

到此为止还只是普通的书迷见面戏码,可是接下来绘楠居然报出了我最近问的几家地产中介和酒店的名字,害我开始怀疑遇到STK,甚至紧张地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机,一边诘问着绘楠的身份一边偷偷地试图拨出警局的号码。

好在绘楠随即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证件,包括My number和驾照、东大和北大的学生证、甚至还有这家咖啡店的会员卡。

绘楠很爽快地承认了跟踪我半天的事情,理由是难得遇见了喜欢的作家先生,还说愿意以低廉的价格把现在房子的次卧租给我——实不相瞒,听到那么低的租金我就已经原谅了他的一切失礼、并且准备答应下来了,就算是条件很糟糕的2LK也无所谓。

结果喝完咖啡,绘楠把我带回这幢独栋的、有观景落地窗的、看起来超舒适的、平时恐怕以双倍租金都租不到的豪华住房时,我被震撼得话都说不出,简直以为绘楠是专程来拯救我的人间天使。

当然,房龄老设施旧还要负责做饭和家务什么的,是后来才知道的。

“其实是为了跟青浦先生相遇才狠心租下了这幢房子。”

在我某一次例行取笑绘楠任性选择这幢又旧又贵、只有好看一个优点的房子时,他如此回答。听到的瞬间,我的心跳都停了一拍。绘楠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太犯规了,根本看不出是不是认真的。

绘楠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我也不好多问,显得我很在意一样。虽然作品人气不佳,作家本人的我可是向来都很受欢迎的,有大阪的高中女生每年给我寄生日贺卡,函馆的欧巴桑飞来札幌请我喝茶合照,少年时代在欧洲认识的贵妇人至今都在锲而不舍地邀请我过去度假,完全没有理由在意绘楠这种任性又傲慢的男人。

……但我就是很在意。

既然话题刚好讲到初遇,我便顺水推舟地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有阅历的男人,就算是问这种掉面子的问题也镇定得很。我专心致志地盯着咖啡壶,眼神丝毫没有落在绘楠身上,并且基于绘楠性格的劣根性,都做好了被无视或者被糊弄过去的准备。

结果绘楠说:“当然是真的。”

他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语气略带埋怨:“不记得了吗?两年前,青浦先生刚刚离开东京来北海道的时候,在杂志专栏《北海道的人间礼赞》写的第一篇文章:‘希望租到有落地窗的家宅,窗外是漂亮的枫树。’”

……

被绘楠这么一说,我也渐渐回忆起来了。

离开东京的我最初是想寻找远离喧嚣的理想乡,却因为流年不利而很快陷入了窘迫的经济困境中,不断地搬家,约稿也逐渐流失,唯一坚持下来的专栏就是短篇随笔《北海道的人间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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