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枷(31)
在他找到事情恰当的解决方案之前,他甚至不希望和厉骞谈到这件事——并不是他不喜欢或者不信任厉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太喜欢厉骞,也绝对相信以厉骞的能力,抬抬手就能解决这些问题,所以,才格外地不想提。
他不知道厉骞究竟喜欢自己什么——除了和前omega相似的外形。
不知道做呢样才是厉骞希望的“交往”。
所以,只能尽自己所能,让两人相处的时光多一点快乐,少一点烦恼。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厉骞一辈子都不要因为他,走到泥泞中去,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目无下尘的议员大人。
然而,这样的期待到底是落了空——
苏麟和厉骞正式确定关系两周之后的某一天,苏麟像往常一样,在工地上辛苦劳作,他推着一车砖头来往奔跑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中暑?
脱水?
还是……
苏麟停下脚步,扶着推车用力地喘了几口气,猛地惊觉不妙——
他后颈的腺体骤然滚烫着疼痛起来。
第三十三章
这是……发情期?
苏麟难以置信。
他是被深度标记过,并且有过孩子的omega。标记他的alpha是强悍的顶级alpha,标记很稳定,发情期也随之十分规则,一年两次,踩着夏至和冬至,与太阳直射点在回归线附近徘徊的时间完美重合,既不提早,也不推迟。
但但现在才刚过十月份,直射点刚越过赤道,他怎么可能就……
难道是……
苏麟想起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厉骞的信息素,比之前标记他的alpha还要强悍,可以突破他身上的固有标记,影响到他……
这……
真的有可能吗?
社区医院的医生不是说,他身上这个标记,基本上已经是自然形成的标记中的最高等级,就算动手术去除也很困难吗?
“能够影响它的alpha不可能是正常人。肯定因为激素异常,要么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要么因为过分暴躁和人起冲突,已经被关进了监狱。”当时为他看诊医生,是这样斩钉截铁的告诉他的。
所以……
尽管厉骞的确是一个很强大的alpha,但是想要扰乱他的标记还是……
就在苏麟疑惑不解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了阴测测的笑声。
苏麟惊觉不对劲。
猛地回过头——
工地上另外一个小组的工头,正裂着一口黄板牙,冲他龇牙咧嘴地笑。
这工头姓蒋,叫蒋由达,是工地大老板拐了十八道弯的面线亲。
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年纪轻轻没学会什么本事,就学了一身坏毛病。
家人大抵也是没有办法,托了关系,把他塞到这个工地里来。
平时老板没来时,他就是这个工地上的“皇帝”,仗着自己和老板那点关系,在小小的工地上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这里除了他,绝大多数都是穷得一旦被开除,下一顿饭很可能就没有着落的人,要么上赶着巴结他,要么见他就绕道走,愈发惯出他一身骄娇二气,纨绔作风。
三天两头顶着“为老板整顿风气”的借口,到处挑刺找麻烦。
其中找的最多的,就是苏麟。
因为苏麟是除了他以外的三个带队的小队长之一。苏麟的小队工作效率总是最高。以至于老板每次来工地检查,都难免要把其他的小队长们叫过来说一顿,尤其重点批评蒋由达:“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家帮我赚钱,你净给我亏钱?你还有脸说是我亲戚呢?”——完事儿还假意要扣工资压奖金,直让他拉下脸来求爷爷告奶奶谄媚逢迎的话说上百八十箩筐才罢休。这些账,自然都算在苏麟头上。
也因为苏麟是工地上难得的omega。长得还特别好看。
蒋由达追苏麟很久了。
苏麟拒绝了很多次,但蒋先生信奉“水滴石穿”、“怕痴男缠”的那一套,把所有的“不”都当成耳旁风,又或者当成“害羞”——总之自顾自地以为苏麟留在这个工地上,全都是为了给他创造继续接近的机会,无论苏麟说几次“只是因为工资是别人的两倍”都没有用……
更糟的是,尽管这只是蒋先生一个人的爱情独角戏,但擅长甩锅的他,毫不犹豫地把在这场戏里所有的不愉快——感情没有受到回应也好,被别人嘲笑“做了备胎”也罢——全都归咎于苏麟。
喜欢或许没有多少,但积攒的执念、痛恨和怨憎,却无穷无尽。
于是他面对苏麟的时候,行为模式总是很奇怪,就像是被厄尔尼诺控制下的天气,一时风和日丽,一时狂风暴雨,一时龙卷风过境连房带树连根拔起。
厉骞找到苏麟时,围着苏麟的那群人,就是蒋由达带头。
被厉骞教训了一顿,消停两三天,过后愈发跳得窜天高,每天都在想办法妄图报复回来。
得亏苏麟斗争经验丰富,到底还算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然而苏麟知道,这样的平衡总有一天会被打破——他只希望平衡打破的那天晚一点来,最少等他把这一期的事全做完,结了工钱再说……
然而,看眼下这架势……
大概是拖不到结工钱的那天了……
这家伙就像是嗜血的豺狗,永远能闻出哪里有脆弱的气息……
一个发情期的omega,面对一个心怀不轨的alpha……
苏麟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腺体。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固有标记非常稳固,蒋由达应该闻不到逸散的信息素气味,就算闻得到,像他这种挣扎在性别区分边缘线上的劣质alpha根本不可能对深度标记的omega造成影响——根本没有必要、也不应该露怯地保护腺体。
于是苏麟反倒逼前一步,气势汹汹地问:“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今天你们组不负责这一块吧?怎么?来抢生意?”
“哈哈哈,”蒋由达毫不客气地笑得像一只捕猎中的蜥蜴,“苏麟小宝贝,你还装呢?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我记得,omega发情的前兆期最长也就一个小时,我等着看你的发情表演。”
苏麟不知他是什么发现的,但这种时候,否认也没有意义,想了想,大大咧咧的耸耸肩:“对,我是要发情了,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身上可是带着标记的——连白板omega都不一定能成功标记的劣质alpha,哪凉快哪呆着去!”
“呵呵呵呵,”蒋由达笑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狰狞得像一只爬行动物,“之前你这话说不定是对的,但今天就不一样了……”
他顿了一下。
苏麟的心随之咯噔一声——他这话里有话,该不会……
果然,蒋由达洋洋得意地举起了手边的一个矿泉水瓶子:“慢性的退标记药,溶于水,无色无味,只对被标记的omega有效,对alpha没有影响,这工地里所有的饮用水里,全都有放——等了两年,等它起效,耐心都快要磨没了,还以为煮熟的鸭子要跟高富帅飞了。幸好,上天眷顾努力的人,”他笑得露出了深红色的牙肉,“我自己种的树,终究没让别人摘了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