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心饲爱(15)+番外
厉建国把手抽出来,做了个立誓的手势:“我发誓。”
苏晏又盯了他一会儿,垂下睫毛,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地说:“如果你违背誓言了,我就,我就……”
“不会的。”厉建国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又摸了摸他的背——背后的伤基本上好了,只留下几个淡淡的痕,摸上去已经感觉不太出来,反而皮肤下凹凸的脊梁和肋骨触感鲜明,“我怎么舍得呢?不会的。”
以往只要厉建国这样摸一摸,苏晏就会平静下来。
可今天苏晏却还是紧绷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深深地看进厉建国的眼睛里,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丢下我,我就去死。”
厉建国就算再迟钝,这下也知道不对劲了。
仔细想想从今天一整天苏晏都有点奇怪:平时他并不这么招惹人,上了中学一直都努力做个“正经的好学生”,向年纪比他大两三岁的同班同学们看齐,很久
没有这样易哭爱娇了……
他立刻就警觉起来:“怎么了,晏晏?是不是谁对你说什么了。”
这是一个陈述语气的问句——问题的实质并非“是不是说了”,而是“谁说了”。
苏晏摇头:“没有。”笃定又坚决。
但他的背脊还被厉建国握在手里。薄薄的皮肉下,一点点细微颤栗和瑟缩都藏不住。
厉建国盯着他看了片刻,看他厚密的睫毛已经隐约晕开点水汽,不敢再逼问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把苏晏整个包进怀里,严密地裹住不然他动弹,靠在他耳边,压着嗓子慢慢地说:“晏晏,要是有事,或者有人找你说什么,一定告诉我,不要自己胡思乱想。我亲口说的才算数,知道吗?”
他的怀抱温暖又厚实。安全得像是可以遮挡一切风雨的港湾。
苏晏忍不住往里又拱了拱,拽住他背后的衣服,窝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晏这边问不出所以然,厉建国只好另辟蹊径。
这个蹊径辟得比较大刀阔斧。
多一半友人一时都知道他的苏晏被人吓唬了,一个个都急着找“最近没和苏晏交谈过”的不在场证明。
楚玄看他那急吼吼的模样甚觉有趣,忍不住揶揄:苏晏只是被放了两句话,又不是被拖小巷子里打了一顿,你至于吗?
厉建国冷着脸果决地回答:很至于。
瞥了楚玄一眼又说:不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当然不心疼。有我在,谁要敢把他拖小巷子里?敢动一动这年头,我就干死他全家。
那眼神割在身上宛如薄而锐利的锋刃,掀起皮肉直剜骨膜,就连楚玄这样家里黑白两道都沾一点儿、一言不合就和人动手的老油条,也不由疼得打了个哆嗦。捏着眉心定了定神才说:知道你心里急,可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也不是个事儿——你看看,你折腾老半天,除了把周围兄弟都得罪了一圈,还落着什么好了?照这效率,等找到了人,黄花菜都凉透了。
这话又直又刺。
厉建国起先不太乐意,后来发觉他话里有话,只得耐着性子听完,好声好气地问:那楚哥您说有什么着吧。
又是“哥”又是“您”,楚玄当场“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得了厉建国,能屈能伸,真是个人才。但凡遇到苏晏的事,你还真是一点底线都……
厉建国斜他一眼:怎么?没见过?还跟我弯弯绕?意思要我给您跪下咣咣磕俩头?
不敢不敢,折杀我了。楚玄连连摆手,敛了敛嘴角的笑意说:这事你得怎么想。你对苏晏这样上心,谁最不高兴?
厉建国第一时间想到父亲厉苛。
登时手脚冰凉,吓出一身冷汗。
猛灌两口热水暖了暖被冻僵的大脑才转过念头:只要不是“毫无意义的发散同情心”接济穷人,在彼此家世相当,未来可能有助益的前提下,厉苛一贯不太控制他的社交。虽然对苏晏表现出难得的异乎寻常的兴趣,但……每一次问起,自己都把他往“和苏家建交”的方向带,多年积累,足以树立起一个符合厉苛期望的“为后期收益做巨大前期投资”的印象。
上次厉苛提起苏晏,他还刚转学过来不满两周。谈话以厉苛微笑表示“你这么明白我就放心了了,以后越来越忙,就管不到你这么多”结束。那之后就没有再问过。
几个月来自己带苏晏玩、帮苏晏补习,都不避厉苛的耳目,厉苛不可能不知道,但都没有说什么——这算是默认苏晏已经过了明路。
以厉苛凡事正面刚的脾气,不该会私下再搞什么小动作。
可不是厉苛,又能是谁?
厉建国眉头锁起一个纠结的疙瘩。
这时又听楚玄说:你别老抓着面前这些哥们儿过不去——说句不好听的,大老爷们谁搞这个啊?再者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就算想把苏晏怎么样,看到你这张臭脸也给吓回去了。倒是你有没有什么,不常联络的,相好啊暧昧对象啊什么的……
厉建国两眼一懵:哈?
这样呆萌的表情在厉建国肃杀的面孔上简直太过违和。
楚玄笑得嘴角尖尖的虎牙都藏不住,活像一只偷了鸡的狐狸,抬手拍了拍厉建国的肩:不是我说,厉建国同志,就您对苏晏那恨不得金屋藏娇的劲头,我要是
你对象,早怼死他了。
瞎说什么呢。我们正经兄弟,清清白白。厉建国一把拍开他的手,毫不客气地在他胸口沉沉擂了一下,逼得他不得不向后退。
楚玄知道厉建国最讨厌别人把苏晏往那个方向拐,看苏晏的眼神歪一点都能惹他发飙,他却就是冲着厉建国的逆鳞去的,因此扎扎实实地挨了一下,连连咳嗽却也不恼,一边咳还一边硬是要说:你爱信不信,反正哭的不是我。
厉建国就蔫下来。
楚玄比他还大两岁,□□,八面玲珑的性子,身边女伴一月能换两三个,于这方面的确造诣深,说出来的话时常由不得人不信。
然而若要说信……他厉建国长到这么大,别说女朋友,就连春梦都没有过一个,哪里去找……
啊,不过。
等等。
厉建国眉间一皱,一个名字跳进脑海——他不禁一连蹦出五六个粗口,转身就跑出去打电话。
电话接通,厉建国没来得及开头,那头先娇滴滴地来了一句:阿国哥哥,你总算……
厉建国雷厉风行地打断:说了多少次,别这样叫我。谭云是吧,我问你个事。
被如此直白的拒绝,寻常姑娘面上都要挂不住。不说当场直接甩脸摔电话,多半也得面红耳赤气咻咻地梗个老半天。
这位被叫“谭云”的姑娘却不——非但全然不为所动,还能继续捏着嗓子发嗲:那你要我怎么叫?亲爱的?Darling?老公?
厉建国被那假模假式的声音激得全身鸡皮疙瘩此起彼伏,脸色直发青,皱着眉头不耐烦:差不多行了啊。说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