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心饲爱(41)+番外
他坚信这对于苏晏是好的。
于是拼尽全力地忍耐。
幸亏需要忍耐的时候并不多。
林女士很有眼力价——过后想来多半是处心积虑避——学校之外,厉建国若不特地去听她给苏晏上课,就基本见不着。补习之外,她单独占用苏晏的时间实在不能算多。
毕竟苏晏总事事以厉建国为先,照顾厉建国日渐紧凑的时间表,珍惜两人见缝插针的独处时光。
厉建国忙完想起要找他,依旧和以往一样,一扭头就在身边。周末要么和厉建国一起出去玩,要么陪在公司加班——自己拿着一本题集和一叠草稿纸,凑在厉建国办公桌边,埋头能做一下午。黄金周、寒暑假这样的大假期,两人也全都腻在一起——厉建国在苏家所在国的项目,借着苏敏学的东风,起飞得很快,目前已经全面走上正轨开始盈利,于是假期厉建国几乎总借口出差视察,与苏晏一起回家。
如果不是楚玄特地提起,厉建国几乎察觉不出改变和异常。
——在他看来,林女士不过是苏晏用来填补空白时间、打发无聊的消耗品。
就算不是她,也得有其他人。
给她一份工资,发挥两种用途,想想竟也挺合算。
然而不久,这个厉建国眼中随时可以被替换的消耗品,让他切实地感受到了危机。
那是高二上学期寒假。
苏晏想参加市里奥数和物理两个集训,走不开。苏敏学答应他带全家飞回来陪他过年。有生以来第一次。苏晏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在厉建国肚子上滚来滚去。整两个月看谁都顺眼,干什么都有劲,连最讨厌的锻炼都不用催了,每天早上主动哼着歌跑步上学。
然而临到年二十,苏旭阳忽然发病,直送ICU,很一番抢救才好不容易脱离危险。苏家医院里保存的各种救治所需的素材都齐全,暂时不需要苏晏特地飞过去配合治疗。但回国过年的计划也不得不取消了。
厉建国听闻,连忙撂下工作赶去苏晏家。
进门发现苏晏正打电话,对面应该是苏敏学。苏晏表情柔和,又乖又贴心:不要担心,我没问题的。你们照顾哥哥要紧。比赛完我就飞过去看你们。
看上去与平日没什么不同。
然而挂掉电话他只看着手里的听筒发呆,半天都没发现房间里已经多出一个人来。
厉建国叹口气。从背后抱住他。
苏晏一抖。
厉建国低头安抚地亲了一下他细白的后颈:是我,别怕。
苏晏轻轻地嗯一声。
厉建国又说:想哭就哭,没事的。
苏晏没应。
在他怀里呆了一会,眼泪才慢慢地流下来。
厉建国一直陪着,叫人给他弄吃的喝的,抱着顺毛,直到苏晏哭累了在怀里睡着。抱他去浴室稍微洗了一下,把他塞进被子里。神经陡然一松,忽然感到胃隐隐作痛,这才想起大半天就惦记苏晏,水都没喝上一口,更别说吃饭了。耽误了半天,他急着赶回去把事办完,也顾不上叫厨房弄新的,直接端了苏晏吃剩的半碗饭就往嘴里扒,就着几口凉汤对付下去。
刚披上外套往外走,就有电话,拿起一看,是苏敏学。
赶紧接。
那边的声音沙哑又疲惫。话都有点颠三倒四。拜托他看顾苏晏。
厉建国心知他也实在无可奈何,连忙宽慰他叫他放心:都有我呢,等苏晏比赛完,我带他过去。
于是这个年关,厉建国就忙的像一个疯转的陀螺:为了让苏晏鼓舞起来,厉建国许诺大年初一带他去游乐园玩——苏晏听闻那里总是人山人海,想去看看是什么样,厉建国担心安全问题总没让他去——这可给自己挖一大坑,到年三十之前他都疯狂工作,恨不能把一秒掰成一分钟花。还要抽空照顾苏晏。他一个学霸,从小到大当班长,最规矩最模范最无可挑剔的好学生,被逼得有史以来第一次让人帮忙写作业。
苏晏倒很乖。
醒了就到他办公室里窝着。寒假作业写两份。写完就自己刷题。
厉建国却担心他太乖,只要他醒着,就一刻都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每天送他回家哄他睡了才又去出门。
年三十只回主宅露了个面,就急匆匆地赶到苏晏那边陪他吃,亲手给他包饺子吃——如果不是提前给凌先生打了招呼,少不得被厉苛堵在祠堂罚跪到天亮。
吃完饭赶到码头看货。通了个宵。第二天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去接苏晏。没想到苏晏也刚从外面回来。两人在门口打一照面,厉建国见苏晏面有喜色,心中一凛:这么早你自个儿上哪去?
苏晏挑着眉梢勾起嘴角:不告诉你。
厉建国被他这小小的得意和疏离刺痛了,但又怕他不高兴,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姑且摁了摁心口。
两人认识了这样久,苏晏又特敏感,厉建国这点伪装哪里瞒得过。
一到游乐园里,苏晏就闹着要先坐摩天轮。
排队整半小时才轮到,期间苏晏嘴就没停过——今天厉建国开了他的禁,纵着他吃垃圾食品当早餐,又给他买了不知多少零食,把他喂得像个闲不下来的小仓鼠。
摩天轮升上去。
苏晏东张西望,且惊叹。
厉建国好笑:“飞机都开过了,还稀奇这个。”
苏晏不答,回头嘿嘿一笑,勾着脖子猴到他身上。
厉建国愣了一下,顺势搂着他的腰把他放在腿上:“怎么了忽然撒娇?不怕有人看着。”
——这两年苏晏渐渐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黏,尤其公共场合,有时甚至会提醒厉建国注意影响。
“前后都是情侣,比我们更分不出神,”苏晏眯着眼看他:“为什么不高兴了呀?”
“什么不高兴?”
“我猜看看,”苏晏不理会他的否认,舔了舔嘴唇,“因为人太多?觉得麻烦?太挤?累?”
“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厉建国别开眼不和他对视。
苏晏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我知道为什么——你才胡思乱想呢!我和奇怪的人去奇怪的地方。我早上求这个去了,喏,给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平安符。
本地风俗。初一到庙里求平安符,可保一年平安。信的人多求的人也多。不少人天不亮就出发,要抢到一个好的不容易。
厉建国想起早上看到他时红扑扑的脸蛋。不知是冻的还是被风皲了。心尖一软,摸他的下眼睑:“几点出门的?眼都青了——我命硬,这种东西……”
“嘘嘘嘘,”苏晏赶紧把指头竖起来抵在他唇前,“命硬这种话不可以自己乱说的!快呸呸呸!”
厉建国看他惶然得很认真,心里好笑却还是依言呸呸了两声。
“你最近总是跑码头,好几天晚上我半夜醒来你都不在,我心里发虚,早想给你求一个了。”苏晏垂着眼,脸颊依旧有点红,解开厉建国的衣领,拆了他玉佩的红绳,把平安符串上去重新给他绑好,“我身无长物,给不起什么好的,身边东西要么是我爸的,要么是你给的,这个是我自己亲手求的。”说着在厉建国胸口拍了两下,“好好戴着,不许丢了。明年再给你换一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