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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心饲爱(45)+番外

作者: 大角先生/马鹿/马鹿君 阅读记录

“哪儿能呢,”苏晏被他下意识的过度保护逗乐,带着眼泪笑出来,“拧个毛巾而已,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厉建国轻轻掐了他的脸一把:“我眼里你就是豆腐做的,过来。”

苏晏就乖乖靠过去。

“给你说的你都听着了?”

苏晏点头。

“记住了?”

苏晏又点头。

厉建国侧了个身,手轻轻摁在苏晏后腰——这是他控制苏晏不让跑的习惯动作:“不服气?”

“……没有。”

“没有?嗯?”

“没有不服气,就有点不太明白。”

“什么不明白?”

“也没什么……就一点点。很小很小的一点点,”苏晏伸手,拇指食指中间一条小缝,“这样。”

厉建国头还疼,眯着眼没说话,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苏晏拽住他的手指,换了个姿势,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给他揉太阳穴,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觉得,林老师不应该有那么坏啊……”

“嗯?”

“是不是有误会啊……”

“你觉得我和她有误会?”厉建国睁眼问。

苏晏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我和她,一定得选一边,你……”

苏晏不等他说完就俯下身拥住他的脖子:“当然是你啊,这有什么好选的,怎么能比啊,她一个外人……”顿了一下又小小声地说,“你不要这样嘛……”

他这个姿势很别扭。估计不能舒服。但厉建国不答他就不肯松手。还要黏答答地偷偷拱来拱去,鼻尖嘴唇这里碰碰那里碰碰,像一只撒娇的小动物。

厉建国叹了口气。

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暗想最近苏晏果然娇撒得少了,自己这“撒娇抗性”一落千里,以往哪怕“吃不吃蔬菜”这种小事,都能扛着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和他摆事实讲道理,现在面对这么原则性的情况,只被蹭了两下,脑子里就一片浆糊。

又或者这本来就不是该和苏晏讲原则的时候。

苏晏是无辜的。该责备的是毁坏他的成年人,没有保护好他的监护人。唯独不是他本人。

厉建国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挪到唇边安抚地亲了一下,摁着太阳穴,尽量让自己头脑清醒起来:“她是一个教学能力很强的老师。也很有个人魅力。但这样的能力和魅力,被用力在了完全错误的地方。你现在不明白她错在哪里,这很正常。她在帮助你的同时错误引导你,两者混合在一起,让你无法分辨。等时差倒过来,我慢慢分析给你听,好不好?”

“好。”苏晏抵着他的锁骨猛点头,又很乖很乖地软软地说,“我刚刚不该闹别扭的,还发脾气乱砸东西,我知道错了,你别和晏晏较真好不好。”

他自己叫自己晏晏的时候特别甜,发音好像清脆的麦芽糖。

厉建国失笑:“哪里会因为这种事情和你较真。”顺手揉了揉他后脑勺上蓬松柔软的头发,“你发脾气也是乖的。还知道只丢枕头。”又说,“晏晏长大了,知道护着对象,这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下次记得带眼识人,别被骗——这方面没好好教你是我的疏忽,等有时间……”

苏晏红了脸,抢着说:“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发脾气。是你叫我出去的时候模样很凶我才……而且又那么多人看着,医生护士都跟在我身后呢!——我哪会为了一个外人和你置气!”他急得额角汗都渗出来,抓着厉建国的手摁在自己的心口上,“我们俩就是我们俩,我永远不会为了其他人和人和你生气的。”

天渐渐热了。

苏晏只穿一件睡衣。

隔着单薄的布料,厉建国能清晰到他勃勃跳动的心脏,温热的,鲜活的,握在手心里,像只是温顺的小鸽子。那块两人一对的玉佩从他的领口滑出来,碰到厉建国的手指。

“我知道的。”厉建国回答。

“那你不要哭。”苏晏说。

“诶?”厉建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燥一片,“我哪儿哭了。”

苏晏像要用目光解剖他那样盯着他看了一小会,伸出一只手指点住他的心口:“这里。”

厉建国的心脏差点就停了。

继而忽然又感到饿。

从内脏深处翻涌出来的来自灵魂的饥饿。

他不知怎么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于是只能微笑。握起苏晏的手,从自己的心脏上移开,放到唇边,轻吻那带着魔法的指尖:

“好,我不哭。”

此事暂且揭过。

——或者不如更确切点说,发生了更大的变故,一时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苏晏的哥哥苏旭阳,与病魔艰苦卓绝地斗争了整整十八年,终于宣告失败,走到了人生终点。

其实这早可预见。

自春节抢救被送进ICU,苏旭阳就再没从里面出来过。生命体征基本靠药物和机器维持。身体机能每况愈下。

厉建国受苏晏托,在工作之余去看他。每次见都察觉他的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削瘦、虚弱、灰白。

苏晏也想去。

甚至想直接停课去陪哥哥。苏旭阳却不许他来。三番几次地交代厉建国:他现在好不容易习惯按学期上学,交到同龄的朋友,也找到自己喜欢的科目,应该好好读书,享受青春。你帮我劝他,别老想着来。我已经半死的人了。在我身边耗着也没什么用。他和我同样的遗传,身体也没多好,心里有事就爱生病。你多看着他。

苏旭阳此时已经没有其他活动。连饭都是鼻饲。躺在床上唯一的事情,就是给苏晏写信。厉建国大概一到两星期来一次。每次都能带回去很厚的一封。

兄弟俩都不避厉建国。厉建国有时也凑在苏晏旁边跟着看看。苏旭阳笔不稳,字迹歪扭且硕大,很费纸。思维却意外地清晰,文辞也美。许久之后厉建国还记得他用很长的一段话,写窗外爬上了一枝小爬山虎。写得很活泼。充满生机。不像是行将就木的人。却也不像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写身边细微的变化。写治疗的变更。写父母的日常。最多写的却是苏晏:

小晏,你是你自己,不是我的备份。

你要为自己而活,不要为我而活。学更多的东西,找到自己喜欢的事,趁继承家业之前的有限时间尽量去做。

因为我的启蒙你能喜欢数学和物理,这是我一生的骄傲。听说你考入市奥数和奥物队,我真想跳起来。如果你能好好参加比赛,并且在比赛的过程中,学习更多的知识、结交更多有相同兴趣的朋友、获得美好的记忆,我一定很高兴——比你在我病床前无所事事,更让我快乐得多。

苏晏来来去去地看,又问厉建国:哥哥说的是真的吗?他不寂寞吗?不害怕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便果真用心刷题,周末都辗转在奥赛班里。于是又考入省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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