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许说得没错，皇宫的确是个大笼子，但被羁押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你。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困难，所以我想退一步把事情都想清楚了再来找你。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你也得想清楚才行。”

承渊平稳地说完了这些话，觉得自己好似用光了今生的勇气。

他有些迟钝，相识这么久，却直到离开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小皇帝的事实。他想带小皇帝去无棣看海，去洛阳赏牡丹，去南京登画舫，去西北找一找那座无名的石头山……他设想的未来里，每一刻都有小皇帝的出现。

就好像这个人现在不答应他的话，那些美好的未来，全都会褪色。

小皇帝始终一言不发，却没有抽回被承渊握在掌中的手。这让承渊心里多了些期待。

“我一直很清楚。”

最后小皇帝如此说。他的声音有些抖，令人怀疑那长久的沉默是否仅仅为了遮掩哽咽。小皇帝隐秘而坚定地反掌握住了承渊的，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相拥的一刹，小皇帝的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了承渊的脸颊。

在济南府时作息调整得太好，承渊醒来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许是因为终于把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了，他有了一宿好眠。

做了个深呼吸，承渊小心翼翼挪开小皇帝依旧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一回头，却被吓了一跳。

小皇帝醒着，正默默地看着他。

承渊眨了眨眼。

小皇帝眼神暗沉沉的，像是整宿没睡的样子，惹得承渊有点心疼。他大大方方地在小皇帝嘴唇上亲了一口，看到小皇帝震惊的神色，又顿时没那么大方了，怀疑道：“……你不喜欢？”

小皇帝不说话，单手揽着承渊的脖子迫他低下头来，有样学样亲了一口，动作生涩而温柔。

——害的承渊都不好意思说他要离开几天的话了。

“……所以我只是回去跟我师父他们交代一声，不会太久的，就在大同。”承渊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心虚。刚讲完浓情蜜意就来挥泪送别什么的，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师父和小师弟不日就要去西域了，说好要汇合的，如今出了变故，承渊只能抢在这个时段去找他们了。

小皇帝倒是意外的好说话：“你走吧。”

承渊正纳闷儿，仔细一看，小皇帝紧紧抿着嘴，下巴的线条刚毅，已经不是少年人的面容了。

还是不情愿，却依旧接受，这是尊重与信任——而小皇帝本该是最不懂得这两个词的人。

承渊心头一热，连念了几遍祖师爷传下来的“虽是梁上人，亦有君子观”，才堪堪遏制了白日宣淫的念头。

也许他该好好学习一下，比如参考小皇帝之前那些春宫图什么的。

尾声

承渊依约七天后跑了回来。

他蹲在大殿顶上，看着底下挥开了亲卫自顾自坐在台阶上不知看些什么的小皇帝，胸口的喜悦渐渐蔓延开。

七天而已，就可以相思如是。

他旋身飞了下去。

瘸了一条腿，身法当然没那么好看啦。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只要有人喜欢就好。

承渊看着明明直勾勾盯着他看却故意摆出肃穆面容的小皇帝，笑了起来，打横抱起他，一纵身又跳回了大殿顶上。

“你来皇宫干什么的？”

小皇帝如此问。他眼底有浓重的青影，看起来熬夜很久了。承渊在那里摸了摸，瞧着小皇帝因为自己骤然接触而微微一颤的睫毛，心里突然就软了。

承渊揽着他的肩膀在屋脊上坐下来：“乱臣贼子当然是来劫走最值钱的皇帝的啊。”

小皇帝瞪圆了眼睛看他。明明是青年人的轮廓了，那双眸子在看着承渊的时候，仍旧如鹿之瞳，干净、简单、毫无防备。

承渊握着他的手，拆下了他手腕上的玉钏子，仔仔细细戴在了自己手上，又揽过如今与他差不多一般高的小皇帝的肩，微笑着直视他。小皇帝很不自在地别开头，又被承渊强硬地扳了回来：“别躲，好东西到了我手上哪儿还有送还的道理。”

当然一辈子都归我了。

全文完。

番外一·龙棘子

承渊最后在小皇帝随身的香囊里找到了自己剩下那几枚龙棘子，因为他的腰被这玩意儿硌到了。

番外二·假死

小皇帝有一天带了一个金头发的洋人到承渊面前，让他抽了一管子承渊的血。承渊不明所以。小皇帝说，洋人宣称，只要有这一管子血，他就能分辨出来物品上的血迹是不是承渊的。

说话的时候，小皇帝瞪了承渊一眼，后者摸了摸鼻子，嘟哝道：“我也可以自己放点儿血……”

“你可以做什么？”小皇帝危险地眯起眼睛。

承渊噤声。

番外三·生辰礼

“前年送了命，去年送了心，今年没有啦没有啦！”

番外四·后妃

“后宫不可议政，前朝又为何能干涉朕的家事？今儿这例，还非得从朕这一朝开了不可。”

番外五·豆花

承渊终于能拽着小皇帝出宫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了，他们去了无棣、洛阳和南京，当然也去了济南府。卖豆花儿的阿舟今年十六，花朵儿一样的年纪，瞧见承渊，先是一愣，继而眼圈一红，连带着面颊都飞红了，温婉地低下头去，也不说话，安静地舀了两碗豆花。

之后一整天小皇帝的心情都不太好。

所以济南上至知府下至衙役，心情全都不太好。

连带着整个济南府的住民心情都不太好。

承渊迟钝地意识到问题之严重，连忙去哄小皇帝了。

他是唯一一个心情好的。

番外六·石头山

“啊，原来我就是从这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以为你是孙悟空吗？”

“我要把它偷回去！”

“……”

最后小皇帝的车队上一点儿没载西安府的贡品，反倒是载了整整三车的大石头。

西安府住民连声称道今上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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