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走过冬天(18)+番外
徐哲订了鳗鱼饭,一边吃一边从调试的泥潭中挣扎出来。今天飞讯服务器访问速度忽然变慢,技术上报到徐哲,测试后判断是服务器硬件问题,机房却坚称是飞讯的软件问题,他带着人跟机房死磕到现在还没解决。
办公室里剩不下多少人了,除了徐哲手下几头攻城狮,就是本着战友爱留下来帮忙的裴鲤和陈彤旗。徐哲又困又无聊,端着饭盒走到外间张望了一圈,决定集火裴鲤:“诶鲤鱼啊,小琛是不是病好了啊?”
陈彤旗坐在角落打了个呵欠,随口道:“不会吧?”
因为陈方方的缘故,他对精神类疾病多少也了解一些。就他所知,抑郁症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裴鲤塞给他们一人一罐可乐,没说话,自己闷声从外卖袋子里拣出来一盒猪肉饭。
徐哲拿筷子头戳了戳他,低声问:“你们是吵架了?”
裴鲤心不在焉地夹起一块青椒:“我们不吵架。”
徐哲撇嘴:“我信了。你在这儿加班一周了都。”
裴鲤避重就轻:“敢情你们没加班啊?”
徐哲说:“那能一样吗。自从小琛回来你就把工作都带回家了。”他捏着嗓子荒腔走板地唱了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啊不早朝——”
裴鲤无动于衷地扒了口饭:“在这里工作效率高。”
徐哲还想说什么,陈彤旗抢先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快吃,吃完最后过一遍就走人。”
徐哲没买车。往常下班都是蹭陈彤旗的便车,这回陈彤旗直接把车钥匙给他了,又递过去一个眼神。徐哲心领神会,开着陈彤旗的车先走了。陈彤旗留在停车场,单手插袋摆了个小马哥的姿势,对裴鲤说:“谈谈?”
裴鲤无奈道:“我能拒绝吗?”
陈彤旗只当没听见,继续问道:“是上回的事儿吗?小琛还是想来飞讯?”
裴鲤微一摇头。
陈彤旗猜也不是。裴鲤没提,大概季琛根本就没想过来。他试探道:“鲤鱼啊……你是不是压力挺大的?”
裴鲤没说话。
陈彤旗估摸着方向对了。他斟酌了一下,决定从陈方方讲起:“就像我侄子的事儿吧。我哥他们原先多疼方方啊,要不是那会儿正闹离婚……嗨,他们先是不信有这个病,后来信了又没时间搭理。我嫂子就把方方送去深圳治病。明明在深圳还挺好的,送回来的时候都说是治好了,结果没多久又复发了,一不注意就……”
陈彤旗往车门上一靠:“小琛这事儿也一样。这病就得医生和家人两边儿伺候着。我哥连他儿子都看不住。你俩没亲没故的,你也未必能看住小琛。你问问……”想起来自始至终没出面的季琛母亲,陈彤旗顿了一下,改口道:“不然就住院吧,或者请个看护。一直担惊受怕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裴鲤沉默一会儿,自嘲道:“我倒是愿意担心。”
他没多说,挥手让陈彤旗赶紧上车。
裴鲤将车停在小区楼下。南面六楼第三扇窗还亮着灯,窗帘半拉着。裴鲤瞧了一会儿才走进电梯间。
等他回家开锁时,就只剩着门廊那一盏为他留着的常亮灯了。
裴鲤叹了口气。
季琛最近在边修改简历边谋划搬出去的事儿。裴鲤明确反对季琛独自搬出去,哪怕季琛仍然留在北城也不行。两人现在为此处于半冷战阶段,也难怪季琛要躲着他。
裴鲤无法理解季琛的决定。
他看得出季琛在逐渐康复,但他同样能看出季琛正试图离开他的生活。季琛解释的一切理由都那么单薄和脆弱,裴鲤只要在心底默念一句无法出口的话,就可以全部打回。
他不放心。
次日是周末,裴鲤起得晚,醒来就闻到了一阵香气。客厅里早饭已经摆好了,季琛站在门廊检查背包。
裴鲤问:“你要出去?”
季琛从见到裴鲤出现起就显得有些紧张。他抓着背包肩带,抿了抿嘴唇,坦白道:“今天约了看房子。”
看房子和投简历最近都是禁句,仅次于回深圳。裴鲤一顿,下意识要避免争吵选择沉默,想想却又着实不放心。在他印象里,这是季琛住到他家以来,头一回独自出门。
季琛仍然站在门廊里,肩膀微妙地绷紧,表情像是在等待裴鲤的拒绝,又像是预备好了要打一场防守反击。
裴鲤瞧着便心中一酸。他随手抓了块面包叼上,边系外套扣子边往外走:“我陪你。”
季琛为他这句话惊讶地扬起眉,但裴鲤在他作出任何表态之前就用一双烤面包味儿的臂弯将他拽出了门。
中介对季琛的态度十分热络。他们已经在网上联络了几次,初步确定好了要看的几间房子。裴鲤见面开始就表现得十分冷淡,中介也只以为是砍价唱黑脸的那个,陪着笑脸把打印好的资料每人递了一份。
中介开车,季琛副驾驶,裴鲤坐后排。开出去还没到十分钟,裴鲤就喊了停:“杏园小区,这是在郊区啊?”
中介态度很好,笑着接话道:“哪里,正经的四环内呢,离市中心不远。”
裴鲤冷淡答道:“是不远,四环就是绕城高速了。”
中介尴尬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把问题抛给正经主顾:“是季先生选的,清净嘛。出行也方便,附近就是超市地铁。”
季琛和裴鲤都没说话。中介以为这就结束话题了,堪堪放下心来,冷不丁裴鲤又“咦”了一声。
裴鲤这回没有针对中介了。他打开了手机地图,指给季琛看。最近的综合医院在十公里之外,还是个二级乙等。
季琛蹙眉道:“唐先生,我记得您说杏园小区附近有医院。”
“是啊,诊所嘛,”唐姓中介热络道,“就在这房子楼下,可近了。”
季琛瞧了一眼裴鲤,叹气道:“换一家吧。”
第二家是临着地铁,一进门就能感受到每五分钟响一阵的那哐当哐当的声浪;第三家房间不朝阳,冬日里难得的艳阳高照天硬是阴冷得像鬼屋;第四家室友是带小孩的一家子,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裴鲤用以上理由把季琛挑好的每一间都否定了。
中介维持着底线的礼貌笑容把他们带到最后一间青年公寓。
这是一间合租公寓,客卧装修简单,窗户朝阳,面积有点小,但对季琛来说是正好。对街是大学城,两个街区外是一家三甲医院,公共交通便利。室友也都是年轻人,几乎无可挑剔。
这间公寓租金较其他几间贵了些许,但还未超出季琛的预算。他在网上看到时就表示过满意,而眼下房间的实际状态也跟他想象中相仿,季琛不由得意动。中介眼见有戏,更是可着劲儿吹了起来。
裴鲤进屋子转了一圈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找到什么可诟病的,只得皱起眉,绷着声音鸡蛋里挑骨头:“太远了。”
中介本来都已经开始介绍租房合同了,闻言近乎崩溃地反驳道:“三环内啊,裴先生,绝对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