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走过冬天(25)+番外
裴鲤瞪了徐哲一眼,心砰砰跳着,专注地听季琛的回答。
“不好意思——”
裴鲤呼吸一滞。
徐哲疑惑道:“怎么?”
季琛的声音里含着歉意:“实在不好意思,长白山太冷了,我畏寒。”
徐哲也有些扫兴。他一时掂不清这是不是托词,又跟季琛打了两回合的太极,却实在劝不动,刚想抬眼看裴鲤问他要不要说几句,却见他居然在收拾东西了。
——明明才十点半。
电话那头季琛已经在告别了,徐哲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就被挂了电话。裴鲤伸手接过了手机,拎着电脑包转身就走。徐哲追在后面诶诶了几声,裴鲤根本没理会。
他悲愤地拨通了陈彤旗的电话打小报告:“裴鲤翘班!”
陈彤旗哦了一声,微笑道:“我也翘班了。你加油。”
……
裴鲤将车开到季琛楼下,在直接上楼和打个电话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选择了后者。
季琛接得很快:“徐哲?”
“……裴鲤。”
“啊。”季琛短促地应了一声,没什么情绪。
裴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这通电话。他没话找话道:“你还好吧?”
“……还好?”
裴鲤听出了季琛的疑惑,可惜他比季琛更疑惑。他想起刚刚徐哲那通电话,随便找了个话题:“你跟徐哲说你怕冷,是那时候的冻伤——”
“早就好了,没复发过的。”季琛回应道。他顿了顿,语调里带上了笑意:“你见过啊。我身上有疤吗?”
裴鲤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他只记得季琛后背蝴蝶骨中间有一块印子,他一直以为是胎记,再往下——裴鲤不知怎么就脸红了。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你不想去长白山啊?”
“也不是不想去,”季琛的停顿有点久,久到裴鲤怀疑耳机坏了。然后他听到季琛问:“你觉得我应该跟谁住?”
“当然是跟我——”裴鲤话说到一半就懂了。他很尴尬。
季琛体贴地没有深究。他另起了个话头:“你怎么想起春节出门的?”
因为你。
裴鲤更尴尬了。他摸了摸鼻子,含混地回答:“其实也没确定。可能就不去了吧。”
季琛笑了:“我想也是。”
裴鲤有点不高兴:“不是因为我离不开父母。”
季琛柔声道:“我知道。你只是因为平时很少陪他们。”
裴鲤心里舒坦了。
大学时代有那么一回,似乎是中秋节,裴绍林打电话来催裴鲤回家。他那时有三个死线要赶,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没空理会。裴绍林很不高兴,跟他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裴鲤一赌气干脆说过年也不回了,最后还是季琛打了个圆场才顺坡下驴。
裴鲤记得是那年刚放寒假,季琛还没回家时的事儿。宿舍一放假就停了集中供暖,裴鲤又不想回家,赖在季琛的房子里宅了好几天。季琛察觉他情绪不对劲儿,问清楚事态了便哭笑不得地把裴鲤撵回了家。
裴鲤当时话说得重了,拉不下脸进门,季琛只好陪他回去。在裴家,季琛还热心地提议帮裴母打下手做饭,被裴鲤很不好意思地赶出了厨房。结果等裴鲤端着菜出来面对家人的时候,便发现他那老古董也似的父亲,居然已经被季琛教会了用他做的手机软件。
那时候裴绍林似乎还挺喜欢季琛的,一直拿他当“隔壁的孩子”来鞭策他。可惜夸季琛只会让裴鲤觉得与有荣焉。
……是不是那时候季琛就喜欢他了?
裴鲤感到一阵脸热。他清了清嗓子,随口问道:“春节你回家吗?”
问完就想起季琛说过陈学碧的事情,裴鲤心里一下就哽住了。季琛现在还在每天服药,他一点都不想他回家面对陈学碧。
季琛的声音很是轻快:“我回家你不就穿帮了?”
裴鲤不明就里,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季琛指的是他拿鸡毛当令箭,跟陈学碧打电话说他过年不回家的事。
裴鲤心虚地解释道:“我是怕她担心。”
季琛笑起来:“谢谢你。”
裴鲤现在最怕季琛说谢谢,每说一次季琛就把他推远一些。他赶紧扯开话题:“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季琛就不笑了,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有些低沉:“投了几家,都没成。”
裴鲤心中一滞,故作开朗道:“那是他们都不如我,不懂得慧眼识珠。”他没忍住,到底还是提了一嘴飞讯:“真不考虑回来?”
季琛没说话。
裴鲤郁闷了。隔着电话,他没法猜出季琛的态度。
他喃喃道:“小琛,我想见你。”
话一出口裴鲤便意识到自己的突兀。他破罐子破摔,坦白道:“我在你楼下。”
电话里是一声很轻的叹息,然后他听到关门的声音。
裴鲤心满意足地往驾驶座一躺。
第28章
季琛不一会儿就下楼了。
他穿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半张脸埋在驼色的围巾里,显得可怜又可爱。裴鲤远远瞥见他在楼道口张望,才想到自己占的停车位离季琛住的单元有段距离,又有落雪积在车顶,很不好认。
裴鲤下了车,朝着季琛挥挥手。除夕的街道张灯结彩,琳琅满目,季琛却很快就看到裴鲤,转身向他走过来。
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雪积到了小腿,季琛便只能慢慢地走。他的平衡感仍然受到药物的影响,很容易打滑。裴鲤倒没那么多顾忌。他大步地跨过去,很快搂住了季琛的肩膀。
季琛畏寒,外套裹得十分厚实,裴鲤却还是觉得单薄。他搂得更紧了些,随口抱怨道:“怎么还是这么瘦?”
季琛将围巾拽下了一些,解释道:“我的增重符合预期。”
裴鲤捏了捏他的肩膀:“还是那套两周三斤的标准?依我看,两周三十斤才叫达标。”
季琛现在养回来一点,跟大学比却还是轻了三十多斤。裴鲤知道季琛的增重计划是医生拟定的,也明白他能照顾好自己,更是清楚季琛现在康复状况良好。可到底季琛不在他身边,多么合乎人意的进展都会因为担心而打个折扣。
季琛闻言一笑,又侧头瞟了他一眼:“借你吉言。”
裴鲤刚才锁了车,现下揽着季琛又不怎么想松手,路过车位的时候便视若无睹地越了过去。季琛随着他走出几步,疑惑道:“我们去哪儿?”
裴鲤语塞。他四周打量一圈,犹豫道:“买年货?”
季琛被他的迟疑口吻逗乐了:“好像是你约我下楼的。”
裴鲤摸了摸鼻子:“就是想见见你。”
裴鲤本来自认是光明正大的想念,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脸红起来,心里也颇为忐忑。他偷偷用余光看身边的人,只见季琛先是一挑眉,而后便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自从他的“季琛论”里出了抑郁症和告白这两个特大意外,裴鲤再不敢自诩了解季琛了,原先的十拿九稳也退化成了七上八下。他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季琛回神,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想什么呢?”